怪物診所!
,怪物診所
周汪洋的外形很符合大多數人對於“老板”這一形象的印象,西裝筆挺、皮鞋鋥亮,肚子微挺、頭發微禿、眼袋腮肉微微耷拉著,隻一雙眼睛有著不符合他年紀的炯炯有神。
他身邊的周太太化了淡妝,沒有刻意遮住臉上的皺紋。她穿著素雅,神態溫和,摟著周汪洋手臂的那隻手上戴了一枚鑽石婚戒,除此之外,就隻在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項鏈,看著很低調。
周太太另一手挽著他們的兒子。少年看模樣十四、五歲,但並沒有這個年紀常見的叛逆、桀驁,反倒是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樣,曲著手臂,任由母親親切地挽著自己,亦步亦趨地跟在父母身邊。他一身運動服是在街上極其容易撞衫的普通款,手腕上露出來一隻尋常的智能手表,從頭到腳,隻有一雙運動鞋是色彩斑斕的潮鞋,瞧著和周汪洋夫婦的打扮不在同一風格上,卻又多了一份少年人的活潑氣息。
簇擁著他們的人群有記者、有康安的醫生、有福利院的代表——嬰兒被送到了康安國際,但在前段時間,龍大附醫已經將他登記進了龍城福利院的名單中,算是有了自己的身份——也有周汪洋的秘書、助理。被這樣圍著,三人卻好像是外出吃飯的普通人家,神態自若。
周汪洋沒有說話,倒是他太太側著頭,不住向康安國際的醫生詢問嬰兒的狀況,問得非常仔細,幾乎是將網上流傳的那些信息都問了一遍,可見她對嬰兒非常了解。
醫生耐心地一一解答,還不斷做著醫學上的科普。
“……他身體健康就好。我之前看那些短視頻說的……唉,太讓人擔心了。”周太太籲了口氣,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醫生笑著,朝攝像機看了一眼,答道“您請放心。我們康安國際的醫療資源非常豐富,各種儀器設備都是最先進的,用的藥物也都是國際進口的。還有部分新藥、新技術,不止是國內首次使用,在國外也都是剛剛開始實驗。新東西總要經過反複驗證,才能擴大使用範圍。但我們說實話啊,很多病人是等不起的。他們已經到了沒有辦法的地步,能先用上這些實驗藥物和新技術,對他們來說就是多了一線生機。”
周太太認同地點點頭。
周汪洋笑道“你彆看網上那些胡說八道的東西跟著瞎操心。真實的情況等親眼見到,你就知道了。”
周太太再次點頭。
這麼幾句話的功夫,一行人就進了電梯。
這麼多人當然不可能全部擠入一部電梯轎廂,康安國際也不隻有一部電梯。
人分散開來,尤其是少了兩家攝像機和那幾個記者後,電梯內變得安靜。周太太不再說話,醫生也沒再多做介紹。
等電梯到了樓層,一行人再次彙聚,周太太又開了口,有些迫切地問道“病房就在這裡了?”
醫生點頭,在前帶路,“我們這裡都是單獨病房。為了寶貝的健康,我們還特地開辟出這一層樓給他專用。這邊隻有他一個病人。當然,這也是因為我們這邊資源豐富,有充足的病房空間給病人使用。”
周汪洋拍拍周太太的手,“你彆急,馬上就看到了。”
人群浩浩蕩蕩,進入了病房。
病房很寬敞,而且並非白牆白頂的慘淡模樣。牆壁上貼滿了可愛的卡通裝飾畫,天花板上則吊著一些氣球、玩偶。房間角落的架子上堆滿了毛絨玩具。就連嬰兒床也被布置過,看著不像是病房,而像是有錢人家的嬰兒房。但站在嬰兒床邊上的中年護士和房間另一角的護士台,以及那些心電監護設備,則證明這裡仍然是醫院。
攝像機環視一圈,拍攝了病房的模樣,才降低鏡頭,拍攝床上躺著的嬰兒。
嬰兒扭著頭,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湧進來的人群。
醫生主動介紹道“我們這邊有24小時的陪護。這是我們這兒最有經驗的護士,以前是龍城一婦嬰的護士長,被我們高薪聘請過來,專門負責照顧新生兒。這次,我們也是將她調來照顧寶貝。還有一位小護士,”他指了指站在護士台後的年輕女人,“嗬嗬,說是小護士其實也是護理專業和營養學博士畢業,在國外留學過,有三國護士證的專業人士。”話鋒一轉,他接著說道,“除了人,還有機器。這台心電監護設備是最新款的……”
儀器屏幕上是規律的心跳曲線。
那紅色的線條給人一種安心感。
但混在人群中的晟曜卻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安心。
醫生的滔滔不絕,他充耳不聞。他耳中聽到的是血管內某種“東西”遊動的聲音。
嬰兒體內的“東西”逐漸活躍起來。他注視著周汪洋的眼睛眨也不眨,好似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行人的主角是誰。
那黑沉沉的眸子不帶情緒,又像是充滿了各種情緒。
晟曜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
“……知道寶貝被這麼好地照顧著,我就放心了。”周太太說道。
晟曜一個回神,發現醫生已經介紹完了康安國際的優質醫療資源。隨著周太太的發言,醫生似乎還想再強調一下康安國際的優秀之處,但一直沒說話的記者這時候插了進來。
“請問下周先生,之前網上一直在流傳寶貝的身世疑雲。警方還請您協助過調查。您跟寶貝、跟他的生母是不是有什麼關係?”記者快速地問道,還將一個小型話筒伸到了周汪洋的嘴邊,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周汪洋表情不變,周太太也是一臉淡定,隻有他們的兒子有些繃不住,抿起了嘴角,輕輕彆開眼。
周汪洋認真地答道“網上有很多對我的誤會……本來這些事情應該是由警方來公布的,在結案之前警方不會透露這些訊息……我作為守法公民,很配合警方的調查。但現在,案子陷入到了一種僵持階段,對我、對我的家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實際上,寶貝的生母是汪洋鮮的一名員工。配合警方調查的不僅是我,還有汪洋鮮的其他工作人員。我們隻是正常地配合警方工作。我平時工作繁忙,也不太看網上的消息。這次也是經由警方才知道寶貝的存在。”
他說著,握住了周太太的手,“這次要特彆感謝我太太。她其實早在網上看到了那些消息,但她非常信任我,也很支持我配合警方工作。也是由她提出的,收養寶貝。我的感覺啊,不是我們收養寶貝,是汪洋鮮收養寶貝。我一直將汪洋鮮的所有員工當成自己的家人,龍城的本地人應該都很清楚,汪洋鮮給員工的待遇一直是最好的,各種保障措施也非常完善。我們很早以前就為所有員工和他們的家人購買了保險,也會定期捐款捐物,幫助有困難的員工。不僅是員工,還有支持汪洋鮮的各位顧客,還有龍城的很多居民。我們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可能地去幫助更多人。寶貝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家人。我們現在不過是走一個程序,將寶貝帶回家。”
這段長篇大論,顯然是周汪洋早就準備好的。他侃侃而談,語氣真摯。和他並肩而立的周太太臉上是和他相似的微笑。兩人在鏡頭前擺足了姿態,讓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甚至還有可能被他這番話給打動。
但被打動的人並不包括晟曜這個局外人,也不包括嬰兒這個當事人。
晟曜聽著周汪洋的發言,隻看到寶貝身上那流動的“東西”變得越發激烈起來。他好像受到了某種刺激,烏黑的眼珠裡瞳孔不斷擴散、收縮,顯示出了幾分非人的特征。與此同時,心電監控儀上依舊是平穩的曲線,沒有絲毫波動。
“……我們能抱抱寶貝嗎?”
周太太的話讓晟曜一個激靈,急切地看向人群。
他雖然能隱去身形,但不能做到讓自己徹底消失,所以這會兒的他藏在人群空隙中,和周汪洋一家以及那張嬰兒床都隔了一段距離,還隔了好些人。
“當然可以。”醫生立刻說道。
晟曜心急起來。急中生智,視線上抬,腳一點地,手一伸,就抓住了門框。他將自己的身體拉了上去,像是章魚那樣的軟體動物,收縮身體,沒有碰觸到底下的人群,輕鬆貼到了天花板上。
順著天花板移動,晟曜來到了嬰兒床上方,正要找個地方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