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過去了兩天,蘇桃坐在屋門口,有些心不在焉地做著手裡的針線活。
她婆母趙氏坐在旁邊給她幫忙。
蘇桃看了看旁邊低著頭縫袖子的趙氏,壓著聲音問:“娘,你真的不好奇相公這次考得咋樣嗎?”
趙氏抬眼看了蘇桃一眼,望向院外,答非所問:“若是五郎這次有個什麼好歹,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當初趙氏嫁給齊老二七年無所出,在老齊家看婆母臉色,怕婆母讓齊老二休了她。
還看一連生了三個兒子的大嫂的臉色,因她大嫂時不時的總暗示她,需得對老大家的兒子們好一點兒,以後還得指望他們給養老送終呢。
那時候她的婆母還在,齊家兄弟還沒有分家,趙氏過得那叫一個水深火熱。
和光初年,京都裡換了新皇帝,她好像也跟著得了好運。
這年八月初一的傍晚,齊老二從果園回來的路上,走到山下的溪水邊,看到溪水裡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他以為是從山上掉下來,衝到這裡的野豬什麼的動物。
於是,他好奇地走過去看,細看之下嚇了一跳,赫然發現有個七八歲的小郎君麵朝下趴在那裡,頭在岸上,腿還在溪水裡。
齊老二不想生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走了沒有多遠,心裡還是放不下,遂又轉回去救了他,用架子車拉了回來。
從外麵拉回來個不知道能不能養活的孩子,他不敢讓他老娘知道,偷偷地請了郎中過來瞧,那郎中看完直搖頭,說,這孩子受了重傷,隻吊著一口氣,怕是養不活。
齊老大家兒子多,老宅裡慢慢住不開。
那時候,不受老娘待見的齊老二趙氏兩個人被家中老娘勒令搬出了老宅,給齊老大家的兒子們騰地方。
如此便方便了趙氏偷偷在自家照顧這小郎君。
她像照顧剛出生的貓兒,狗兒一樣,寸步不離地熬了好許多個日夜。
那段時間她也不去老宅做飯了,被婆母逮著罵她懶,一氣之下便也不給她飯吃。
齊老二從外麵偷偷買些糧食回來,她晚上偷著開火做。
皇天不負有心人,過了快十日,終於等到這小郎君睜開了眼睛。
趙氏兩眼熬得通紅,看著蘇醒的小郎君高興得差點兒掉淚。
小郎君睜開眼睛,疑惑地叫了聲:“阿娘。”
嗚嗚嗚~
終於有人叫她娘了,她猶豫了一下含著淚應了一聲。
後來才發現這小郎君好像不記得自己的事了,所以才一見是她在照顧他,便以為她是他娘。
趙氏心裡暖暖的,跟齊老二商量要養這個小郎君。
齊老二做不了主,去找他娘,他大哥商量。他們是一萬個不願意。
趙氏太喜愛心疼這孩子,她堵了一把跟齊老二的感情,於是在她尋死覓活之下,齊老二不再管他娘和他大哥的意見,硬著頭皮養了這個小郎君。
無巧不成書,那個時候,趙氏的娘家父母接連辭世。
於是他們便對外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身體弱,寄養在外祖家。
這段時間外祖父,外祖母接連去世,孩子受了打擊又生病了,便接回來了給親生父母養。
家裡除了齊家兄弟幾個沒有人知道齊賀是領養的。他們把撿到他的那日定為他的生辰日,在家中行五。
她有了兒子,腰杆子都挺得直了許多。
慢慢地他們發現這孩子會背書,便拉去村裡老秀才家給他看。
老秀才問了五郎幾句,五郎都順利地答了出來。
老秀才點點頭,捋著花白的胡須欣慰地說,這孩子是個讀書的料。
於是,趙氏便決定送他去私塾讀書。
讀書花錢,誰也不願意家裡多養個讀書人,等她婆母過世後,齊家幾兄弟便順理成章地分了家。
從此她的生活也有了盼頭,她在家養豬養羊操持家務,齊老二去果園做工,掙錢給五郎買筆墨紙硯。
前年五郎中了秀才,她在彆人一聲聲秀才娘中迷失了自己,總想著讓他考中舉人再光宗耀祖。
不料這次發生了這樣的突發事件,她此時才發現,她內心裡隻希望五郎好好的。
趙氏收回視線,拉回思緒,低頭縫袖子,幽幽道:“一次中不了,還可以再考,人可不能有事兒。”
蘇桃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兒哩,什麼都沒有人重要。
兩個人不再說話,都低著頭做針線。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