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梅骨園子,江湖院。
輕鴻先生半握紅泥紫砂壺,右手持扇輕點,折扇隨著手腕擺動,一邊講書,一邊做出斜挑橫劈動作。
“話說那灰袍道人眼中露出破敗之意,以手作刀左劈右砍,擊退敵人,手刀橫在胸前,白衣仙子柳飄飄被其護在身後,裙擺之上是紅泥點點,血跡斑斑,讓人不免頓生憐惜。”
“隻聽那道人口中呢喃,劍神啊劍神,再不來此,你的知己紅顏就要命喪此地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劍虹破空而來,人未至,劍先到!一把天外之劍刹那間倒插在灰袍道人身前,劍身直顫,形成一道無形的劍氣屏障,擋下一記敵人的脫手飛刀!”
“灰袍道人與那飄飄仙子長出一口氣,心神驟然放鬆,又是一道白虹落地,隻見一人左手負後,右手輕撫劍柄,神色淡然道再向前一步,試試!”
輕鴻先生長飲一口壺中茶水,手中折扇輕放,抄起驚堂木拍在桌上。
“這就是灰袍道人護仙子,白衣劍神顯神通!”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台下人群喧嘩驟起。
“輕鴻先生,日頭還沒落西山,怎得收場如此倉促?”
“就是啊,輕鴻先生,飄飄仙子最後去向如何,與白衣劍神是否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座席之中,江蝶花也是一臉期待,對於飄飄仙子的向往私下裡那是溢於言表。
輕鴻先生緩緩歸攏器物,一位園侍上台接過。
這代表今日已收台,待客人中開始慢慢離席,董輕鴻便可退去後台了。
許是見離席之人了了,輕鴻先生也不著急,微笑說道
“今日中秋,董某不能多打攪各位節日遊樂歡聚!況且月已東升,天時不早,城內還有園會夜市,諸位可以佳節儘興!”
眾人這才注意到,天空雖明,一輪淺白明月早已偷偷現身東邊半空,與西陲夕陽遙遙相對,一副日月同輝之景。
董輕鴻向眾人抱拳致意。
院中眾人緩緩散去,帶著滿臉暢意,仍沉浸在那故事江湖之中不能自拔。
一臉興奮的徐小福也是,恨不能與白衣劍神同遊江湖,與仙子飄飄舉杯共醉中秋。
於青也注意到,謝鼎天三人隨著人群早已不見蹤影,前排座席也已離去大半,甲座僅剩下二、四兩桌客人,正是贈酒和果碟的兩桌。
二桌兩人長身而起,其中一人點頭致意,先前舉手贈酒那人向著台上重重抱拳。
正準備離去的輕鴻先生微微一愣,不敢怠慢,再次抱拳。
四桌兩人則是不緊不慢,似乎感覺到了有人注視,左席那人起身之後,扭頭對上於青也的目光,有些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笑,和同伴沿著院中回廊離去。
出了梅骨園子,五人一行來到望北街。
望北街乃是南北正街之一,與青芒大道相交。因此街曾大量居住貶斥流沛之民,後命名為望北,顧名思義,遙望北方。
每年的中秋園會,便是以望北街為主。
此時的望北街已經熱鬨非凡,之前分散在其餘主街乾道的攤主們也已慢慢集中向這裡。
依依天生比較活潑,對於園會更是沒參加過幾次,以往都是跟著父母來逛,這也算是她第一次和同齡人組隊來逛。
或許是本就是山城本地人的關係,江家對於中秋團聚的執念並沒有外來者那麼深。
而且過完年祭就滿二十歲,仍是隻慕江湖不慕郎的江蝶花在前,江母對於已經十五歲的依依可謂是格外上心。
何況江母也並不是瞎子,依依對於青也自己都未可知的蒙昧情愫,還是看得出來的。
而在江父看來,作為坊司子弟,能堅持在魚棠祠苑讀書,並未去往府司私學的於青也,品行德性還都是非常放心和滿意的!
趙應欒那小子?從小看著長大,憋不了什麼壞屁!
所以中秋園會,安心隨她們去吧!
徐小福也是難得同好友共遊中秋園會,畢竟這對於南貶之家對於北方家鄉的思念,必然是共聚的一晚。
徐家老漢兒在知曉是同於青也一行時,大手一揮,除了幾張梅骨園子票卷,還有不少銀兩,讓小胖子和小夥伴玩的高興些,不儘興彆回家。
咱老徐家,不管在哪,有錢!
當時徐家老漢兒也是不免幽幽一歎,咱老徐家,以後的家就是在這山南了吧!
圓月登空後,天黑的似乎也早了些。
望北街兩側,華燈初上,一盞盞自南往北,綴滿道路兩旁。
遊園小隊五人,每人手持一串冰糖葫蘆,有說有笑。
趙應欒從懷中拿出一油紙包,打開後分給幾人每人一塊月餅。
“墊墊肚子,胡姨做的!”
胡姨就是江母。
“還有我!”依依嚷嚷道。
江蝶花一邊吃著一邊目光搜索著園會上感興趣的東西,俠女從不廢話,仙子默默吃月餅。
依依眼眸閃著興奮的光芒,園會攤展在少女眼裡都是那麼的有意思,拽著於青也的衣袖不停雀躍。
“青也哥,快看那個!”
不遠處一個上了年歲的老人,手持一柄湯勺,用糖絲塑畫著糖人,身邊攤位前插著不少已經畫製好的糖人。
“青也哥,那邊還有!好好看!”
叫賣聲處處,彩橘燈、花臉譜、糖葫蘆、畫糖人
少年少女一行人,中秋夜遊,終會是種在心田間的一粒美好種子,隨著年歲越久,花開在記憶裡的時刻越美好。
月光溫柔的灑落人間,華燈點點,給這人生懵懂之年添上幾朧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