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城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緊接著被巨大的喜悅和激動填滿。眼角忍不住爬上一抹嫣紅。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學著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
母親教育他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兒郎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兒郎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父親教育他兒郎是山,巍峨挺拔;兒郎似海,包容豁達。錚錚鐵骨才是好兒郎。
他一麵聆聽著父母的教誨修身養性,同時又不斷質疑著。
“鐵骨兒郎為何要受到嫁娶限製?”
“鐵骨兒郎為何要與他人分享妻主?”
“鐵骨兒郎為何處處隱忍,無論道理?”
“鐵骨兒郎又為何沙場百戰穿金甲,曆儘生死裹屍還,而女子卻罪不致死,罪不為奴?”
父母告訴他這是老天爺降下的天罰。懲罰雲啟過往對女子犯下的罪行。現在的雲啟,兒郎劣勢,注定會受到許多不公。大允的貴女數量相較許多其他國家已算可觀,不可執念過深。
今日阿瑤明知他與顧惠然有了難以啟齒的糾纏,仍然選擇站出來救他於絕境,助他清汙名,替他討公道。阿瑤明明。。。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一直以來,她把自己掩飾的很好,如今竟是這般顏色。他許傾城何德何能。”
所有的委屈、感動、酸楚、喜悅如同滔天駭浪向他襲來,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將臉深深埋入沐瑤的秀發間。
沐瑤心疼地撫上他的鬢發,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許傾城脆弱無助的模樣。她溫熱的氣息灑在許傾城耳邊,許傾城起伏的心海才逐漸歸於平靜。
“王大人?”
沐瑤見王衍之怔怔地看著她許久也未啟聲,不禁有些慍怒。
王衍之眸中快速劃過一絲愕然,,瞬而恢複了以往的清冷“淮揚侯府顧貴女今日所犯皆為重罪。按律法將剝奪郡主封號,貶為平民,流放北疆三千裡,此生不得離開。淮揚侯府疏於管教,釀成大禍,沐貴女所訴損失全數由淮揚侯府承擔。具體數額還請沐貴女想好了告知本官。本官會稟明皇上,由其最終定奪。”
沐瑤手指摩挲著衣角,注視著王衍之片刻,收回眼神微微俯身“沐瑤謝過王大人。”
顧惠然聽了王衍之的判決兩眼一翻昏死過去。她身後的幾位夫郎麵如土色。妻主流放北疆,按律他們也要一並罰往。淮揚侯夫人早已癱軟,顧堪之死命撐扶妄圖挽回最後一絲顏麵。
周圍仍舊是一片深沉的寂靜,眾人目光凝固在沐瑤身上,待沐瑤等人離去很久,仍是一臉恍惚。
沐瑤離開“水雲間”之際,在門口遇上王衍之,又與他確認了一番。她有些擔心這事兒到了慶元帝麵前是否會生變故?關於賠償的額度她心中沒底,若想要淮揚侯府破產清算,是否可行?”
王衍之突然笑了,沐瑤詫異了好幾秒。
雖然他笑起來宛如清風朗月,清俊無儔,但沐瑤卻覺得有一股陰寒之氣拂麵而來。
王衍之簡言意賅地打消了她的疑慮,沐瑤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今日過得跌宕起伏。由樂極生悲,再到否極泰來,仿佛坐了幾回過山車。
原定的酒樓宣傳費也可以省下了,用她原來世界的話說“水雲間”成為上京網紅打卡地是板上釘釘——跑不了了。
沐瑤同許傾城、長公主、許如塵一同回了許府。在她離開之時,有兩道炙熱無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馬車漸行漸遠。
這一路上,長公主緊緊握著她的手喜極而泣,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反複說著“謝謝!謝謝!”她和許傾城不停地輕聲安撫著。
許丞相感慨萬千,雖然他已過知命之年,但對小兒子能找到這樣稱心的妻主,羨慕得要死!長公主與他相濡以沫幾十年,感情深厚,互相尊重,但比起阿瑤對傾城的寵愛,他心裡落差不是一點點。這樣的貴女放眼整個雲啟,也挑不出第二個了!
雖說大允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家中妻主大多隻有一位夫君,但放在沐瑤身上,顯然不可能。
此等天姿國色,怕是要被天下的兒郎搶破頭了。傾城這小子今後壓力堪比泰山壓頂,也不知道能守住多久。趕緊開口道“阿瑤,你和傾城的婚事得儘快上日程。你看我和你伯母何時上你家提親啊?”
長公主瞬間來了精神,慈愛地問道“瞧我,高興地儘顧著哭了。阿瑤,你家在哪兒?家中都有些什麼人啊?我們得趕緊準備起來,早日去提親。”尋常做法,提親會先差媒前往接觸。沐瑤是許家的大恩人,又是這等傾國之色,他們定要一同前去以表誠意,也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家能培養出這麼出類拔萃的女兒。
許傾城見父母這麼快開口了,忙接口回道“阿瑤是東台縣人。離這兒得有三個月的馬程。英國公有十匹千裡馬,不知。。。”
許淵明心領神會“無妨,一會兒差人遞張拜帖。如塵啊,你隨我一同前往,正好和沈貴女見上一麵。我們兩家有意,你弟弟的腿阿瑤也給治好了,自個兒的婚姻大事也該上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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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塵眼中布滿了落寞。他明明應該很高興的。
沐瑤依偎著許傾城低頭不語現在回東台縣買個府院來得及嗎?要不找幾個人扮下父母?糟了,她好像還沒戶籍!
她現隻覺得兩眼發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當初早說自己舉目無親,師父養大,老人家仙逝,居無定所不就完了?
許傾城見阿瑤不說話,緊張得不行“阿瑤?”他輕輕地喚著沐瑤,生怕沐瑤反悔不要他了。
沐瑤攏了攏情緒,仰起笑顏“長途跋涉,伯父伯母年紀大了,會不會太折騰?”
長公主正想啟口,馬車緩緩停下。侍從稟道“相爺,夫人,到了。”
沐瑤輕輕舒了一口氣。
許淵明道“不急,等我回來咱們再細細商量,儘快落實了。”
沐瑤聞言,剛舒展開的秀眉又慢慢擰了回來。
進府後,她顧不上大家放空的目光,將許傾城一把拽入房中。親密的舉動惹得他呼吸沉重,眸子裡氤氳著無邊的暗色。手心裡少女的體溫讓他沉溺,欺身而來梔子花冷香透支的他的理智。凝視著阿瑤這樣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臉龐,他隻覺心中的某些念頭快抑製不住了。
他滿腦子阿瑤想做什麼?還是說想讓我做些什麼?
以至於沐瑤對他說了一堆的肺腑之言,他全無聽清。
沐瑤看許傾城毫無反應,更心虛得不行。許大哥是不是不相信她說的?還是說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