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烏從地平線緩緩升起。
和煦的陽光照在沐瑤身上,舒適極了。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見東邊廚房裡冒出嫋嫋炊煙,一路小跑過去。
香氣愈近愈濃,這是小雞燉蘑菇的味道!
當值的廚子見沐瑤來了,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好像見著仙女了,這人咋能長這麼漂亮呢!
“早啊,張叔!”沐瑤溫柔地打了招呼。
“大小姐,早!再有一盞茶功夫就起鍋了。大小姐真厲害,按您給的方子做出來吃食香極了!老爺一大早都跑這兒幾次問叨了。”張成滿目堆笑,一臉慈祥地說道。
“那一會兒我給爹送去。”沐瑤樂嗬嗬回道。
李太傅可饞“水雲間”的菜了,上回吃了欲罷不能。現在閨女是那兒的東家,何愁吃不上好的?
張成一聽沐瑤要親自送早膳,忙道“大小姐,這哪使得,不合規矩。要不您去正廳和老爺一起等著?就要好了。”
“張叔,不急。趁這會兒功夫,咱倆聊聊。”
“水雲間”承辦了這次的曲宴,食材方麵她早讓孫掌櫃和吳管事張羅去了。
上京商業繁華,各類食材應有儘有。聽他倆說,現在酒樓的名氣空前響亮,采辦食材異常順利。這些個供應商不僅爭著搶著要供應“水雲間”,還主動給他們讓利。那些鋪子的東家個個熱情似火,拖家帶口地出來接待他倆,這些都是以往不曾有過的。
食材方麵解決了,就隻剩下打磨菜色了。
沐瑤看著張成,一臉甜笑“張叔,聽爹說您曾經在宮裡禦膳房當過差?”
張成見大小姐與他用上了敬語,緊張道“大小姐,您可折煞老頭我了,老頭我哪裡值得您對我用上敬語。您叫我老張便是。”
“無妨,您比我年長,我對您用敬語沒什麼不對。我不講究一些虛的,自個兒家裡頭,怎麼舒服怎麼來。再說了,若是我喊您一聲老張,您就不怕折煞我了?”話音剛落廚房裡便響起了沐瑤爽朗的笑聲。
張成心中無比熨貼。大小姐的心性真好,長得也好,像仙女似的。他越看越歡喜。張成早年也有過一個閨女,隻是妻主當年難產把她也一起帶走了。若是活到現在,該和大小姐一般大了。
他眼前有一瞬間恍惚,旋而親切問道“大小姐,您想問些什麼?隻要是我知道的,定當知無不言。”
沐瑤理了理頭緒道“我想知道宮裡頭一般舉行像曲宴這樣規模的宴會都會上些什麼菜?”
沐瑤這回還真問對人了,張成當年在禦膳房當差十載,跟著庖長等人一起負責過近兩百場大大小小的宴會,實戰經驗豐富。
他頗為自豪地娓娓道著“鳳翅鮑翅燕窩羹,雪花煨鵝,蒜蓉蒸雞脯,清拌鴨絲兒,藏紅鴨舌,蒸羊羔,蒸熊掌,清蒸八寶煮,燜黃鱔,燴蝦,燴冬瓜,涼拌蒲公英,水煮明珠,山楂糕,八珍糕,小糖窩頭,鬆子百合酥。。。。”
張成一口氣報了一百零八道菜。
“水煮明珠是什麼?”沐瑤好奇問道。
張成笑道“就是煮青菜。”
沐瑤恍然一笑。
大允的宮宴菜色比她想象中的豐富高檔多了。看來她得好好琢磨一番,在味道和創意上下番功夫。
很快小雞燉蘑菇出鍋了,李太傅吃得眉飛色舞,連盤裡剩的那些湯汁都不舍得放棄,又添上一碗米飯伴著吃了下去。
沐瑤擔心他吃撐了,忙給他斟上一杯茶解膩。
李太傅隨口一嘗,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瑤瑤,這。。這是。。蓬萊島的天山雪吧?”
沐瑤笑著點了點頭。
這回李太傅緊張了,他細細回想了一番,喃喃道“我有買過天山雪?”他心中極力否定,他怎麼可能買這麼貴的茶呢,難道是以前誰送的,老趙才想起拿出來?
沐瑤被李太傅的表情逗笑了“爹,想什麼呢!這天山雪是我帶來的,您喜歡,我這還有些,您拿去喝便是。”
李太傅激動地聲音一下子高了幾分“你還有些?那是多少?”他呼吸有些急促了,這茶撇開八千兩一兩不說,還很難求得。他閨女是從哪兒買來的?他也要去買!長公主的禦龍井隻有六兩,能和其媲美的唯有這民間產的“天山雪”。這茶目前還沒有被皇室買斷,隻因皇上極為愛茶,崇茶。他認為若是天下唯他一人獨享,便是失了愛茶的初心。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茶理當被世人推崇。
沐瑤回憶了一下,這“天山雪”她記得是當初去金陵木行買家具時錢掌櫃附贈她的,便和李太傅簡單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並告訴他自己還剩下三兩。
李太傅聽到沐瑤說起重修“隨園”花了三百八十萬兩,震驚得一隻手立刻捂上了胸口。他知道沐瑤很能賺錢,但這麼個花錢速度堪比燒錢啊!此時,八千兩一兩的天山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現在很擔心閨女和傾城婚後的日子能不能過好。要不他再多賣幾件寶貝給閨女添些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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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瑤笑得一臉平靜,能賺能花嘛,賺了不花做人還有什麼樂趣?爹在書畫上一擲千金,怎麼在生活上就看不開了呢?她覺得很有必要日後多開導開導李太傅。
剛用罷早膳,許傾城就來接沐瑤了。
沐瑤換上了他帶來的一套銀鼠灰色的衣裳。衣裳長及曳地,牢牢遮住了她的纖纖玉足。
她對著銅鏡左擺右瞧,這顏色也太素了,一點兒不符合“春日宴”的主題。她衣櫃裡有一頂櫻草黃的冪蘺,便想換上長公主前幾日送她的薄荷綠衫裙。許傾城勸阻道這樣才穿更顯貴氣,從容。
貴你個頭!本大小姐年方十八,硬被你逼得老上了三十歲!
沐瑤心中猛翻白眼,但也理解他的擔憂,便忍了下來。
許傾城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梳妝鏡前,為她認認真真梳起了頭發。
沐瑤心中就像吃了蜜糖似的,闔著眼睛享受起來。
微涼的指尖在發中穿梭,她不禁想起一首詩
娥眉顧盼紗燈暖,
墨香瀑布蕩衣衫。
執手提梳濃情過,
卻留發絲繞前緣。
隨著許傾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沐瑤心有不舍地睜開了雙目。
隻見酒紅色的密發從兩鬢分股擰盤,交疊固定。這是。。。。朝雲近香髻。
雖然看上去還行,但沐瑤還是忍不住問道“許大哥,這發髻是出閣女子梳的吧?”
許傾城笑得深沉“我和阿瑤婚期已定。這款很適合阿瑤,阿瑤真好看,無論梳什麼發髻都美若天仙,貌比神女。”
沐瑤透過銅鏡,瞧著許傾城那腹黑樣兒,突然有點兒不想帶他去了。”
她悶悶起身,打開衣櫃挑選著冪蘺。銀鼠灰的顏色不好配啊!
沐瑤扶額,瞬間對春日宴失了幾分興致。
這時,許傾城一手撐著衣櫃,欺身靠近將她掬在懷裡,一手伸進櫥櫃拿起一頂淺白色的冪蘺替她仔細戴上。
透著冪蘺,沐瑤眼中的火苗再也抑製不住了。
她用力咬著下唇,反複消磨著內心的不滿。
沐瑤嘗試著設身處地地換位思考來撫平內心的怒火。
可是。。。恕她淺薄,她還是好氣!一想到自己這麼年輕就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儘了。
她不得不承認,她很不喜歡被人這樣管著,哪怕是許傾城也不行。
不過最後沐瑤還是妥協了,再任性也是自己挑的,寵著唄。
她極不情願地被許傾城從後門拉上了馬車。
一路上,許傾城氣定神閒,和她說了許多上京趣聞。沐瑤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外頭朝霞滿天,萬物複蘇。她的心頭烏雲密布,萎靡沉悶。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許傾城扶著沐瑤下了馬車。
今日的春日宴設在上京東湖中央的“小洋洲”上。
他倆在離東湖渡口不遠處的一座四角涼亭裡休憩,等著往返接乘的泊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