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危搖搖頭,目光溫柔,和剛剛麵對蘇渠的樣子截然不同。
捏了捏謝菱的臉,“就知道你有想法。”
謝菱撇了撇嘴,“誰想知道你的事情。”
顧危輕勾唇角,溫聲說:“不,我要告訴你。我剛剛仔細想了,我覺得隱瞞這件事對你不公平,你是我的妻子,你有知曉的權利。”
頓了頓,顧危繼續道:“你還記得鏡玄嗎?”
謝菱挑眉,“記得。”
顧危靠著牆根坐下,“那就是我。”
謝菱是真沒想到顧危就是鏡玄,因為當時她問裴氏,顧危在沒在房內,裴氏說顧危一直都在。
謝菱腦海裡一下閃過鏡玄那張戴著麵具的俊逸臉龐,還有頎長的身材。
又打量了一下顧危的身材,確實挺像的。
顧危仿佛看出了謝菱的想法,“當時假扮我的那個人是我的另一個下屬,我現在派他去查大哥的事情了,所以不在身邊。”
蘇渠湊過來,“師兄,你說的是長風嗎?我前不久路過鳳舞國的時候看見他了,還和他搭了搭話。”
顧危點點頭,“鳳舞國?”
他狹長的桃花眼閃過思索,莫非大哥真的沒死?但他是怎麼和鳳舞國扯上聯係的?
一切都要等長風回來才知道了,顧危望向謝菱,繼續說道:“鏡玄的身份是聽雪樓的少樓主,至於為什麼會成為少樓主,是一個機緣巧合。我年少生了一場重病差點死了,藥石無醫,是被現在的聽雪樓樓主所救,也就是我師父。
他看我根骨可以就順便收我為弟子,我家人都不知道他是聽雪樓的人,還以為是個懸壺濟世的神醫。”
顧危輕描淡寫幾句話,謝菱卻皺緊了眉毛,是怎樣的病,要讓聽雪樓樓主才能救活?
“伸手,我看看有沒有後遺症。”
謝菱給顧危認認真真把了把脈。
“你心臟確實有一點問題,看來你那師父也是個能人,這樣都能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顧危點了點頭,眼裡有仰慕,“師父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
“所以你要說的就是,你是鏡玄,是聽雪樓的少樓主?”
謝菱問。
顧危眼裡有微光一閃而過,“嗯。就是這個。”
其餘的,他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說。
蘇渠聽完,也發現顧危隱瞞了一部分,不過他沒多說什麼,隻笑嘻嘻的補充,“嫂嫂,我向你保證,師兄在聽雪樓這麼多年,一個桃花也沒有,因為聽雪樓不收女弟子,你放心!”
謝菱輕笑,“我沒有擔心這個。”
她是怕顧危背負了不該背負的東西。
畢竟,聽雪樓救了他的命,又給他少樓主的身份。
想了一瞬,謝菱又拋出腦海。
她應該相信顧危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老板,這菘菜多少錢一斤啊?”
街邊突然有個大爺來買菜。
顧危皺了皺眉,他哪裡知道這菜多少錢一斤。
蘇渠一把推開顧危,“大爺,這菘菜兩文錢一斤。”
大爺點點頭,“這價格倒是可以,給我稱一半吧,家裡今天辦宴席!”
蘇渠一邊熟練的給大爺稱菜,一邊自來熟的搭話,仿佛一個真正的菜販子,“大爺今天家裡乾嘛呀?這麼開心?”
蘇渠隻是隨口一說,大爺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滿麵紅光,嘰嘰喳喳的說:“當然開心啦!今天整個寧州的人都應該開心!楊昌那貪官終於死了,我家那條街坊已經放了大半天的鞭炮了!
我大孫子,被楊昌的兒子在街上縱馬踩死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是哪個綠林好漢幫我們殺了楊昌報仇,這寧州城,終於得見陽光了啊!”
大爺越說越大聲,引起了四周攤販的注意,大家都開心的嚷嚷著。
“對啊!楊昌終於死了,為了慶祝這個,我今天賣的豆腐都少收了一文錢!”
“我聽著楊昌府邸傳來哀樂,那是什麼哀樂,那明明是我們寧州百姓的喜樂!”
一個賣豬肉的大哥,猛地將手中的刀擲在案板上,威武霸氣的一吼,“也不知道那好漢到底是誰,不然我朱老二,高低請他喝一壇!”
“我家也是!我家請他吃一年的水果!”
整條街陷入宛如沸騰的開水一樣,全是笑聲和吵鬨聲。
謝菱和顧危把目光轉向蘇渠。
蘇渠手忙腳亂的給大爺裝菜。
一直囂張散漫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此刻耳尖紅了個徹,菜都塞斷了好幾棵。
大爺爽朗一笑,“沒事沒事,小夥子慢點慢點!”
等大爺走遠了,蘇渠突然沒頭沒腦來一句。
“他殺了我們全村。”
少年語氣沉沉,帶著嗜血的冷厲,“即便回去聽雪樓會被千刀萬剮,我也絲毫不悔。他殺我全村,我就殺他全家,亡魂需要鮮血來祭奠,是他自己造的孽!”
從蘇渠隻言片語中,顧危謝菱已經能還原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顧危拍了拍他肩膀,溫聲道:“既報了仇,就好好向前走,彆沉湎於傷痛裡,平白誤了少年光陰。”蘇渠一下退去痛苦的神情,換上一副沒心沒肺的笑,“那師兄你幫我求情?”
顧危皺了皺眉,蘇渠立刻改變策略去求謝菱,扯著她袖子搖搖晃晃。
“嫂嫂嫂嫂,你幫我求求師兄,讓他替我求求情,嫂嫂人美心善,定然不願看到我被打得皮開肉綻.........”
正說這話,菜市場儘頭突然走來一隊士兵,目光如炬。
三人立刻低下頭,偽裝成小攤販。
四周的歡聲笑語也戛然而止。
整個菜市場靜悄悄的,隻有士兵腰間佩劍撞擊發出的清鳴之聲.
楊昌執政這麼多年,寧州的百姓已經形成了懼官厭兵的心理,看見官兵就害怕厭煩,一個個恨不得澆一盆大糞淋到官兵頭上。
為首那士兵大聲道:“怎麼了?你們繼續說啊!我們隻是例行公事抓捕殺手,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
頓了頓,那士兵又道:“我們不是寧州的兵,我們是晉城肖大人的手下。”
聽到他們不是楊昌的人,大夥兒鬆了口氣。
有人大著膽子問道:“你們抓捕的莫非是殺了楊昌那俠客?恕我直言他才是最大的好人!楊昌這多年強搶民女,草芥人命,胡亂收費.......犯的罪惡真是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那士兵皺了皺眉,“他的罪惡是由朝廷來定,我們也隻是上頭手裡的士兵,隻按命令行事。”
說完,那士兵開始打量四周的人。
說實話他真沒想過那殺手會躲在菜市場,畢竟菜市場人多眼雜,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藏身之地。
所以士兵的眼神很潦草,隻是匆匆掃過。
可掠過一個菘菜攤位時,士兵目光頓住。
隻見小小的板車後,站了一個身材頎長的黑衣男子,矜貴清冷渾然天成,仿佛芝蘭玉樹般引人側目,隻能用鶴立雞群四個字來形容。
仿佛他身前擺的不是成堆成堆的菘菜,而是風雲俾睨暗藏殺機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