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完話沒多久,魏修楚便帶著謝菱下去了。
魏修楚在皇宮中有自己的寢殿,離公主殿不遠,走過一片後花園就到了。
梧桐蕭蕭,青竹搖曳,在鵝卵石子路上打下斑駁的光影。
宮殿不算華麗,卻處處充滿著精心,不管是貓兒形狀的石桌,還是小巧的湖泊,嶙峋的假山,都展現著主人的趣味。
謝菱此刻站在院中那棵高大的桂花樹下,打量著它布滿斑駁劍痕的樹乾。
“大叔,這是你劃的?”
魏修楚點頭,仰頭看著枯枝簌簌的高大桂花樹,目光隱有懷念,“是,年少時練劍,總是一不小心將劍光揮到上麵。”
謝菱也跟著仰頭:“這棵樹好高。”
魏修楚輕笑:“夏日亭亭如蓋,綠茵撲人眉眼,那時候皇兄和母後總喜歡來我這裡避蔭,非說我這裡涼快。”
魏修楚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皇帝魏修嶷並不是他的胞兄,他剛出生沒多久,生母便死了。
當時的皇後見他可憐,遂將他接來椒房殿養大。
幾年後,魏修楚出生了。
魏修嶷很是疼愛魏修楚,對他很好,完美儘到了一個大哥的責任。
魏修楚被罰時,他會幫他抄書。
魏修楚出去玩時,他會給他打掩護。
少年魏修楚覺得,幸福真是觸手可及。
一瞬間,他仿佛聞到了馥鬱的桂花香,看到了迎風招展的濃密枝葉。
陽光燦爛落下,照亮白衣少年稚嫩的臉龐,他朝著桂花樹下的母後揮手,皇兄在樹下練字。
母後嗔怒,一邊給他理衣服,一邊溫柔的碎碎念,“你又跑這麼快,都不學著點你大哥的穩重.......”
光陰倏忽而過,仿佛隻是一刹那。
他就從少年長成了中年。
少年閒躲花蔭下,天光如鏡。
中年仰見冷枯枝,寒鴉獨立。
魏修楚神思抽回,冷聲道:“出來。本王不想說第二遍。”
話落,幾個小太監瑟瑟發抖的從假山,或者梧桐樹後走出。
甚至有一個從湖中鑽出頭,渾身濕漉漉。
還沒等魏修楚說話,這幾人便快速跪倒在地,“王爺饒命,是陛下讓我們來照顧你的。”
魏修楚單手敲擊著石桌,“照顧?本王不需要照顧。”
這幾個人抖得更厲害了,“王爺,你若是趕我們走,我們一定活不過今晚。”
魏修楚扶額,“院子外的侍衛,也過來。”
這句話說完,遙遙傳來一陣盔甲的金鐵之聲。
十幾個侍衛陸續坐進來,跪倒在魏修楚麵前。
他們就是打定魏修楚善良,不會趕他們走。
事實上也是這樣。
魏修楚太善良。他歎了一口氣。
“去乾你們的事情吧。我隻是看看有多少人。”
一群人感恩戴德的走了。
皇兄敏感多疑,每次他回來,都要派人來監視他。
魏修楚最開始能接受,如今也不太理解了。
這麼多年了。
他毀容了,腿殘了,皇兄為什麼還是不信任他呢?
年少那些情誼,到底消散了。
也許從未有過,隻是他沒發現罷了。
“大叔。”
謝菱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你教我寫字吧,我看見書房中有筆墨紙硯。”
魏修楚眸光閃動。
“好。”
謝菱推著他往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