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韓王對於“權變”應是領悟,並支持的。
這讓王五心中鬆了口氣,隻要韓王這位大明親藩能支持和談,虎帥、郝帥、袁帥那邊就沒理由反對。
畢竟,根本上來講,三位老帥隻是掛著明朝的牌子抗清,而非真的明臣。
連明朝的代表韓王都同意議和,三位老帥有何理由反對?
若棄了明朝牌子不用,那更當利用現在的有利局麵暗中積蓄力量。
隻洪部院顯然對明朝太過迂忠,見韓王竟說王五說的好,急得剛要開口卻被韓王抬手止住,搖了搖頭道:“先生先聽我言。”
說完視線朝正瞧著自己的王五看去,微微點頭後重新看向洪育鼇,沉聲道:“孤當日就說過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我朱家一姓之天下,此言先生應當不曾忘吧?”
“殿下!”
洪育鼇眉頭微皺,韓王這般說辭是有大問題的,難道大明三百年江山真就要輕易拱手讓人?
事後他同潘公公商議過,二人一致意見是大明法統絕不能輕易相讓,否則後患無窮。
好在韓王並不肯監國,如此他所言隻能代表韓藩態度,而不能代表明室,日後真若複國成功,可以此據理力爭。
韓王這邊突然走到王五麵前,問他可識得昆山顧亭林,又或讀過此人的書。
顧亭林便是明末大儒顧炎武。
王五當然是識得的,不過沒見過其人,隻知其主張的思想一二。
如亡國亡天下之分。
但他並沒有說自己識得顧炎武,也沒有讀過此人的書。
因為他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與顧炎武沒有任何交結,甚至都不識幾個字。
“孤聞昆山顧亭林有言,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此言做何講?耀武不妨說說看。”
韓王似在問王五,但更似在問洪部院和潘監軍。
原是以為王五讀書不多當說不出來,不想王五卻道:“殿下,末將以為大明興亡為臣子本份,此保國者;然天下興亡,卻是天下人的責任,此保天下者。”
韓王聞言有些詫異,繼而深以為然道這:“不錯,保國者乃我大明的王侯將相、皇親國戚這些肉食者的責任,而保天下則是匹夫布衣的責任。”
言罷看向洪育鼇同潘應龍。
“今我大明實際已亡,部院同監軍身為我大明重臣,心中自是存了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之念,然本王卻覺我大明雖亡,但天下猶在,故二位當為天下著想而非為我大明一家一姓之王朝著想,如此,暫與清軍停戰有何不可?”
見韓王表明態度,王五自是更進一步:“末將雖沒讀過兵法,但末將卻知行軍打仗絕不能計較一城一池得失,而在於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是謂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則人地皆失。今我軍隻茅麓山彈丸之地,局麵雖有所改觀,但軍民皆是力竭,可戰物資也是極度短缺,根本難以支撐”
“彈丸之地又如何?”
洪部院甚是義憤打斷王五,痛聲道:“昔唐朝南陽張公巡守睢陽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儘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全係南陽張公巡!”
南陽張公巡指唐安史之亂據守睢陽城的張巡。
因被安史軍圍困,睢陽城中缺糧,張巡便帶頭殺死自己的愛妾和奴仆供守城官兵分食,後更將城中數萬無辜百姓殺害以為軍食。
然而睢陽城最終還是被安史軍攻破,張巡就義,死後被唐室褒獎。
洪部院顯是以張巡事跡激勵軍民繼續戰鬥到底。
“部院欲學張巡,可問過茅麓山上的百姓是否願做士兵肚中食!末將以為張巡若不死的話,天下人隻會說其禽獸,而不會有人說其忠義千古。
荒謬!
世間豈有以保境為由先殺己方百姓,甚至以為食物的!如此人物,忠義固然有之,但為人乎!”
王五是動了真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