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逃社”在去年徹底停止活動,原因是骨乾成員潘檉章、吳炎二人因“明史案”被清廷於杭州弼教坊淩遲處死,相關遺稿被焚。
那部被江南讀書人認為可與司馬遷《史記》一比高下的明代史巨著《明史記》,也被清廷搜剿焚毀,不留文字於人間。
時人皆歎:“從此明朝無真史。”
故人已逝,知己已去,若大江南,逃社成員僅餘寥寥數人,這讓歸莊心地越發哀傷。
再想潘檉章、吳炎二友於獄中忍受酷刑,卻絕不向清廷官員屈服的英雄場景,更是停筆不忍下寫。
吳炎臨行前對前來探望的弟弟道:“我馬上就要受韃子淩遲酷刑,屆時血肉分離隻餘骨架,劊子手分離屍片也必眾多,隻怕你們分辯不出哪個是我。不過不用怕,我已在雙股之上劃有火字,屆時你們看到此字,便當知那肉塊是我。”
這是何等大毅力!
潘檉章、吳炎等人何以要參與編寫明史,隻因要留真史在人間!
弘光朝之後數十萬字,更是這些義士嘔心瀝血之著。
他們無力驅逐韃虜,隻能讓這段持續抗爭近二十年的曆史為後人所知,不致湮沒曆史長河。
然,那心血之作現皆不存,片字不留。
想到此處,歸莊更是悲憤莫名,手中毛筆亦是顫抖不止,一滴黑墨落於紙間,繼而數滴淚水浸透紙背。
強忍心中悲痛,提筆寫下數句詩來。
“華人變為夷,苟活不如死。所恨身多累,欲死更中止。”
字跡有些潦草,卻是一氣嗬成。
擦乾淚水,再寫。
“高堂兩白頭,三男今獨子。我複不反顧,殘年安所倚?”
想歸氏一族命運,想父兄妻嫂之死,歸莊更是淚流滿麵,端起桌上酒壺“咕嘟”猛灌,竟是生生喝光壺中酒。
酒熱,麵熱,心亦熱。
潑墨揮毫,紙上又現一句——“隱忍且偷生,坐待真人起!”
寫罷,棄筆於桌,推門叫那不遠處屋子已經睡下的“鄰居”小沙彌:“三兒,可願為頭陀再去買壺酒來!”
“我說頭陀,你還想害我叫師傅們責罵麼?”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沙彌穿鞋走到門口,雖不情願為那普明頭陀去買酒,但還是朝他屋子走了過去。
隻因這頭陀每次都叫他去賣畫,且每次都會給他幾文錢。
“我說頭陀,你就不能少喝一點麼,真喝醉又要鬨,一鬨師傅們就要罵我”
“速去速去,打兩壺來,餘下的歸你。”
屋內傳來普明頭陀的聲音,一個裝錢的小包扔在了門外。
“等著吧。”
小沙彌撿起錢包掂了掂,發現銅錢不少,不由有些高興走到院門拔下門栓,正要去打酒時,卻見外麵有數人站著。
其中一人正好要敲門
作者注:不管是讀史還是讀,對於順治、康熙年間複明抗清文人描寫皆較少,若乾殉國烈士事跡不為人知,本書也僅能稍摘數人事跡予讀者知曉。
因框架故事性為主,不能穿插此類人物太多描寫,實為作者心中大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