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擎天所料,不過十餘日,老祖緩緩推開通天塔一寸厚的大門,吱呀一聲,頭頂一層泥灰簌簌而下,一隻壁虎飛快地從門縫裡鑽了出去。
老祖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外麵的太陽,不禁一聲歎息這暖暖的陽光,還能曬多久?
通天塔前,百十來盞長明燈一陣搖曳,一陣悠揚渾厚的長號聲在心無界峰頂響起,九大尊者頓時屁滾尿流,趕忙過來給老祖請安。
自然,劉擎天也來了,三姨太也來了。
老祖身形憔悴,數月的閉關把這老兒弄得像人乾一般枯槁。
他弓著腰,如同一顆大蝦一般,頭幾乎頂到膝蓋。一頭乾枯的白發貼在腦門之上,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的一樣顯眼。由於很久沒洗臉了,皺紋縫隙中滿是黑灰,麵色晦暗像煙熏過一般,印堂更深陷下去,唯有一雙小眼裡仍舊閃動著狡黠而惡毒的光芒。
三姨太叫一聲“老祖”,一頭伏在老祖的膝蓋上,哭得梨花帶雨,抽噎道“老祖,您沒事吧,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家隻好一條白綾隨您西去了!”
“莫有事!莫有事!”老祖眨巴著一雙小眼睛,看到最後一排跪倒的劉擎天,招招手讓他過來。
劉擎天膝行至老祖身邊,一雙烏黑的眼睛滿是憂傷,哽咽道“老祖……”
“好孩子,好孩子!你還在!老祖還怕你走了呢!”老祖伸出一根骨瘦如柴的手掌,掌心皸裂得像烏龜爪子一般,他緩緩把手放在劉擎天的腦袋上,然後順著脖項往下摸過去。
“老祖……”
劉擎天為了讓老祖摸得更順手,故意低了低身,乾脆就趴在地上,如同一條哈巴狗一般。
見劉擎天如此德行,一眾尊者紛紛彆過臉,實在不忍直視,均心道“這小子前途無量啊!”
老祖咳嗽一聲,緩緩說道“老祖數日閉關,想通了幾件事情,要和你們說說。”
眾人心頭一凜,心想老祖說的事情必是大事,尤其到了老祖油儘燈枯的時候。
紫霄符司莫尊者、樞密陣司的翟尊者更是兔子一樣豎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個字。
道庭九司中,唯有莫尊者、翟尊者是元嬰境的修為,如今老祖無子無嗣,半個徒弟也沒有,若老祖一朝崩殂,最後可能接替老祖位置便是他們二人了。
老祖屈起一個手指“第一件事,這心無界老是一個春天,太費靈石,趕明兒就撤去長春陣,還它一個四季分明!”
眾人都呆了,您老人家閉關這麼久,莫非閉出二兩重的腦血栓來了,就想通了這個?
老祖再屈起一個手指“第二件事,老道盤算,道庭裡畜生太多,兩百多個公的,容易出事,一窩子一窩子的生,把個道庭搞得烏煙瘴氣,也難得養——就像那些陰侍一樣,該嘎蛋的就嘎蛋,不要是手軟。”
眾人張大的嘴巴更是合不攏來,隻聽得老祖補充道“嗯——這個事情交給林尊者親自去辦!”
玉清策司的林尊者乃是千年的雲雀成精,最是自矜身份,便是喝一碗燉雞蛋都要吐渣的人,此時老祖卻讓她去做這種事。
這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委委屈屈彎下身,低低言道“屬下得令!”
眾人恍然大悟,老祖這是回光返照,腦筋已經糊塗了。
老祖再屈起一個手指,乾巴巴說道“第三件事,劉擎天升任監察司尊者,而且刑法司自從老曹死了就無人了,也由劉擎天兼管吧。”
眾人都嚇了一跳。
老祖說了三件事情,唯有這一件還算一件政務,但這件事未免匪夷所思。
於是,黃庭經司的裘尊者戰戰兢兢道“老祖,劉擎天執事為道庭立下大功,能力也,也強……但一下子就當了尊者,屬下怕下麵的人有了幸進之心,亂了規矩,請老祖三思……”
在道庭九司中,黃庭經司的裘尊者是跟隨老祖時間最長的,因此這話他來說,倒不顯得突兀。
“嗯,你不服麼?”老祖森然問道。
“屬下不敢。”裘尊者嚇得眼前一黑,趕忙退下了。
但老祖下一句話立馬驚得天一閣內鴉雀無聲,“你們聽好了,監察——監察,就是看你們聽不聽老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