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祿領命,許縱自覺昨日隱約的不安驅散了很多,轉身步入上房。
父親依舊缺席,母親吳淑蘭獨自坐在桌旁,正拿著一張紙箋在讀,神情似笑非笑,有些怪異。看見他進來,便將紙箋遞給身後的嬤嬤,照常招他用膳。
該走的時候,許縱斟酌開口“母親,柳氏性情嬌縱,兒從前疏於管教,日後定多加約束。隻是她畢竟年少,資質愚鈍,拔苗助長恐怕事與願違,總還要慢慢開竅。”
晨光斜映在兒子身上,照清他濃得像墨的眼睛,吳淑蘭近乎失態,桌下狠掐著掌心才不至於麵容扭曲。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兒子與他的父親差得這麼多呢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偏袒你的妻子
她朝空蕩蕩的主位看去無論看千百次都一樣,沒有男人坐在那裡,那麼寂寥、冰冷。在十六歲那年作續弦嫁入這朱樓綺戶,徹骨的冰冷便橫亙她的一生,從未消融過。
吳淑蘭徐徐站起,她聽見自己又冷又重的聲音“你既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必再告知我。”
許縱沉默半晌,沒再說什麼。等兒子走了,吳淑蘭才沉下臉,她複而拿起那張薄薄的紙箋。
許家的奴仆都能識得幾個字,她塞在正房的丫鬟今早打掃屋子時無意在書案上發現這張和離書,不敢怠慢,送來她手上。
看見這封象征著許縱與柳媚珠恩斷義絕的和離書,她心底居然湧出與報複無異的暢快來。
“可惜啊並非是我棒打鴛鴦,”吳淑蘭喃喃自語,咯咯笑起來,“從善,是你們終究有緣無份。”
偌大的德善堂裡,奴仆低眉順眼,好像沒人聽到她的笑聲。
午後日頭如火,萬裡無雲。
湖邊樹蔭下,柳媚珠仰麵躺在花梨木搖椅上,閒適萬分。她不僅擺脫了泥沼一樣的許家,還陰差陽錯找到了老公,現在心頭無事,真是好似無事小神仙,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撲著小扇。
昏昏欲睡間,卻聽見頭頂好像有鳥飛來。她睜開惺忪睡眼,翠綠的枝葉掩映下,穩穩立著兩隻皂靴。
圓潤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柳媚珠朝來人張開手臂,細聲細氣地說“老公,抱我回去。”
許淙山一躍而下。剛落地,看清搖椅上的人,腳下就跟抹油似的轉了過去。
人背對著柳媚珠,聲音有些抖“你衣服怎麼穿成這樣這個道觀破破爛爛的,誰有心都能進,你怎麼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追了一句“你彆亂喊,我還沒全信你的話。”
柳媚珠低頭瞧。畢竟入了道觀,她穿著一襲很素淨的青袍,交領因為鬆散的姿勢散開了些,坦露出胸口一片細膩的、羊脂玉似的皮膚。
也沒有很暴露吧柳媚珠想起前世許淙山和她玩的製服y,又看看耳根子紅成一片的純情男高,決定還是先不說出來了,萬一嚇到小老公了怎麼辦。
“好哦,謝謝老公。”
她合上衣領,很有禮貌地道謝。
許淙山才扭過來,站在她身側,明裡暗裡瞟她好幾眼,才彆彆扭扭,假裝漫不經心問出來“我和那個許縱,真的很像”
柳媚珠趴在搖椅上,眯著眼歪頭瞧他。
嗯五官還是相似的,可氣質卻有很大的不同。許縱白臉長身、周身清冷,他的眼睛猶如烏珠,黑漆漆的,好像時刻壓著什麼埋得很深的東西。柳媚珠總看不懂他的心思。
可許淙山的瞳孔卻是微微發棕,在錯落的日影下,呈現出琥珀一樣溫暖的色澤。
對了,說起許縱,柳媚珠的指頭不自覺蜷縮了一下,他看到她寫的和離書了嗎
許縱傍晚回府,迎接他的卻並非從道觀回來的妻子,而是跪地請罪的奴仆。
他見到這個態勢,心中不妙“怎麼了”
奴仆垂著頭“三郎君,屬下未在清風觀尋到夫人。”
話音未落,他感到一隻手突然按在他肩頭,大力之下,三郎君竟然把他伏在地麵的上半身拽了起來。
他視野一閃,正對上麵沉如水的許縱“怎麼回事”
奴仆答道“我們問過清風觀的道士,說了相貌服飾,都說未曾見過這樣的婦人。”
許縱右眼皮狠一跳,從前日起就蘊生的不安最終還是不幸地應驗了。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