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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有燈光照著,佟穗才發現蕭縝的短褐上沾了好多血。
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埋葬十九個流民的小樹林,佟穗強行將那股嘔意壓了下去。
作為獵戶家的姑娘,佟穗收拾過很多野味兒,可人血跟獸血不一樣,見多少次她都無法習慣。
“是那些流民的,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洗乾淨。”
蕭縝看著她這模樣,語氣隨意地道。
佟穗心疼布料,努力不去想太多,勸他道“脫了吧,我先把臟的地方洗一下。”
蕭縝“我來吧,你那細胳膊要搓到什麼時候。”
佟穗“你都熬了半宿了”
蕭縝“不差這一刻鐘。”
他開始脫衣,佟穗隻好去拿洗臉盆,手都快碰到邊沿了,想起後門外還有一個成親前蕭縝用的舊盆,一直擱在那閒置著,佟穗快步取了回來,簡單衝洗一遍,再拿來給蕭縝搓那件血衣。
她站在旁邊,看著蕭縝端著舊盆蹲到後門口,剛剛他把中衣也脫了,露出肌肉結實的上半身,雙手握拳搓洗衣裳時,整條手臂都微微繃緊。
“給我倒點皂角粉。”蕭縝檢查檢查洗過的地方,對她道。
佟穗趕緊去給他倒。
血汙沾了水味道更重,蕭縝卻好像聞不到似的,神色平靜。
換過二次水,血都搓乾淨了,蕭縝便把衣裳丟在盆裡,等著明早阿福帶去河邊再仔細洗一遍。
“你去屋裡等著,我衝個澡。”
佟穗點點頭。
不用特意燒熱水,蕭縝洗得很快,連頭發都用擰得不再滴水的巾子擦去了浮塵。
當他來到北屋,一身清爽目光平和,佟穗反而更像折騰了半宿的那個。
她看著蕭縝躺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邊到底什麼情況”
她隻聽到了張文功來求救時喊的“流民屠村”,剛剛蕭縝祖孫在西院的談話還傳不到東院。
蕭縝先將她抱到懷裡,再簡略地講述起來。
佟穗無法控製自己的顫抖。
蕭縝拍拍她的背“都抓住了,明天官府會來處理,相信其他流民不敢再犯這種事。”
佟穗同情那些枉死的村民,也擔心自己的家人“桃花溝比鬆樹村還小,會不會”
蕭縝“不會,我審過幾人,得知他們濫殺是為了去囚龍嶺投誠匪幫,囚龍嶺在龍行山的西嶺,桃花溝在東嶺,他們不可能繞遠路。”
龍行山脈雄偉險峻,綿延數百裡,橫跨多個府縣鎮村,本縣這段地勢更像凸出來的一塊兒龍脊,形成了桃花溝所在的東嶺,囚龍嶺匪幫盤踞的西嶺,靈水村則位於南嶺偏東這一段。
佟穗自然聽說過囚龍嶺匪幫,也知曉路途關係,囚龍嶺匪幫連靈水村都沒有滋擾過,更看不上桃花溝那種偏遠小村。
所以,蕭縝的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
“睡吧。”
蕭
縝在她微涼的額頭親了下,回了隔壁被窩,再挨著她,他會想。
第一天天沒亮,佟穗就起來了,一是要準備早飯,一來心裡裝著事,乾躺著更難熬。
蕭縝睜了下眼睛,佟穗輕聲哄道“你再睡會兒,飯好了我來叫你。”
蕭縝這才繼續睡了。
佟穗放輕腳步出了東廂,就見柳初已經在院子裡等她了,同樣一副昨晚沒睡踏實的模樣佟穗好歹從蕭縝那知道了具體消息,柳初可是一無所知。
去後院抱柴禾的功夫,佟穗快速給柳初講了講。
柳初聽完,麵白如紙“一百多人,一百多”
佟穗想到了昨日才有過一麵之緣的齊老太太,想到齊老太太無禮借人時自己心中的不滿,而短短一夜過後那人就沒了,讓那些好的壞的情緒都變得不再有任何意義,恍如煙散。
等在中院見到賀氏、蕭玉蟬,這娘倆的精神更差,一個眼裡布滿血絲,一個眼睛腫成了核桃。
佟穗第一次主動勸娘倆休息,餡兒餅昨天都烙好了,今早燒鍋熱一下就行,熬粥也是輕巧活兒。
賀氏歎氣,去堂屋北邊放桌子擺碗筷,擺完就在那邊坐下,對著佟穗道“都聽說了是吧你說說,早知道會出這事,昨天我就該痛痛快快答應她,至少讓她能多舒心半天,我怎麼偏偏就罵了她一頓”
蕭玉蟬的眼淚就又來了。
佟穗勸道“一嬸、玉蟬,你們都彆想了,沒人能料到這個,等會兒吃完早飯,你們是不是要去那邊看看”
賀氏“不去不成啊,齊家就剩一個媳婦倆孩子,我們去幫忙操持操持。”
齊家遭此大難女兒都不露麵,會被遠近鄉親們戳破脊梁骨的。
佟穗“你們安心幫忙,家裡有我跟大嫂,不用你們惦記。”
賀氏瞧著坐在灶膛前的一侄媳,這一番溫溫柔柔的語氣,終於跟那張乖巧小臉對上了,可見人家確實說到做到,既不會縱容她跟女兒偷懶,也不會在她們娘倆遇到事時冷眼旁觀。
早飯做好,九個流民蹲在後院吃,蕭家人與張超坐在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