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的百官並不知道小行館中發生了什麼,天子對外宣稱元妃娘娘感染了重疾已即刻啟程回盛京,眾人不解雖有詫異卻不敢多言,行館中原本照顧元妃的幾個小丫鬟和貼身侍衛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似隨著車駕遠遠離去。
倒是當地的老百姓津津樂道起來,皇帝老子的愛妃得了重病回都城,這天子卻還留在水患之地調兵遣將、日夜奔波。
瞧呀,皇兄,臣弟至少還給您留了心係百姓的美名。
鳳明邪幾分訕弄,嘲得九五之尊臉色緊繃,上下官員們那是瑟瑟發抖。
百姓不曉皇家事,陰雨連綿三五日。
廂房外熬著的草藥味氤氳不散,陸以蘅這次是被疼醒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有酸又怵,好像刀鋒在自己的膝蓋骨腿腳上狠狠刮擦過的刺痛。
她倒抽口氣眼瞳被微光晃散,有人已經抓緊了她的手心,竟然是青鳶。
小丫頭在鳳小王爺“夜審”元妃的那個晚上不在場也非發現深宮嬌寵死因的人,所以特例留了下來,隻是三緘其口不得言傳,她一看到陸以蘅轉醒,拔腿噔噔噔地跑出房門,一會就拽了個老頭兒進來。
胡良泰。
“胡太醫……”陸以蘅的神誌被腿上的痛楚刺的很清醒,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忙掀開被褥發現自己的右腿已被重新纏上了繃帶,滲出的血漬不如之前的暗沉,她腦中突然有些迷茫斷片,似乎自己的記憶還停留在剛發現異常的時刻,“這是、是什麼時辰了……”好像似曾相識又大相徑庭,腿腳已被胡太醫摁下拆解著繃帶。
“什麼時辰,陸小姐您都昏睡兩天了。”青鳶忙解釋,將藥箱裡翻找出來的刀子藥粉一股腦兒遞給胡良泰,兩人配合的極是嫻熟。
“兩天!”陸以蘅的驚呼未落就被銀白的刀光晃了眼,膝蓋上刺穿的割裂痛怵得她白毛汗直起,渾身發顫。
胡太醫不多言,他小心翼翼的割開繃帶下微微腫脹的破口:“這是熄延留下的後遺症,去除蟲體之後容易引發血肉反應生生成膿包,必須每天清除,三五好轉之後才能再上寧古果的藥膏,這刮肉割骨疼痛至極,陸小姐可要……”可要適當的使用一些麻沸散來緩解
“不必了。”陸以蘅深深吸了口氣咬牙悶哼道,她臉色慘白,指尖抓著被褥,雙眼沒有彆開反而死死盯著血肉模糊的傷口,破了皮的膿液流下帶起些許腥臭,痛得酣暢淋漓才覺得自己能感知、能活著。
倒是一旁的青鳶看的毛骨悚然,手指險些把掌心裡的小藥瓶都捏碎了,這叫她不免想起上一回看到陸以蘅親手拿著匕首割開正要痊愈的皮囊,淤血橫流,她卻還能一聲不吭。
隻有在那時,青鳶才覺得陸以蘅像極了盛京城那些口耳相傳中殺人不見血的小閻王。
“胡太醫,我這腿究竟是怎麼回事。”陸家姑娘有些急切的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疑問很多,為何會昏睡著麼久期間又發生過什麼
不,應該說,好好的治療怎會在傷口中出現異蟲。
“稍安勿躁,”胡良泰抬手示意,慢悠悠地似在考慮如何說辭才更妥當,他擱下細銀刀裁剪下繃帶輕輕綁縛,可額頭的汗卻大顆大顆的冒了出來,他這經過大風大浪給無數皇親國戚就診的禦醫也不免有所詞窮,“你的舊傷耽擱了一個多月未痊如今有遭熄延蟲噬,血肉腐爛潰敗不是一兩天便能見效的,十多日熄延早已在骨中排下小刺麻痹了感官所以無法察覺。”
陸以蘅雙手撐著床榻,卯足了力道想要施力借力,可除了疼痛,她感覺不到肢體下的骨骼支撐。
紋絲不動。
“陸小姐,切勿操之過急!”胡良泰見狀忙阻止她,“你這膝骨受傷嚴重,現在不能碰地、不能用力啊。”老太醫舔著唇角神色一慌,伸手下意識的抹去頸項上的悶汗。
陸以蘅很清楚這表情意味著什麼:“不能操之過急,是指多久現在……還是將來”
胡良泰頓了頓:“陸小姐你還年輕,隻要休息康複的妥當,還是可以——”
“您確定嗎”陸以蘅打斷了他。
胡良泰下意識哽住了口,思慮再三緩緩點頭,他抬手示意青鳶照顧好陸以蘅這才退出房去。
“我知道他隻是在安慰,”陸以蘅看著忙碌的小丫鬟背影,她一開口,青鳶就心虛的頓住了手,“胡太醫每次說連自己都不確定的事兒時,手都忍不住要去摸一摸頸側,青鳶,你告訴我實話。”
青鳶歎了口氣轉身輕輕跪趴在陸以蘅的床榻邊:“陸小姐,您不應該多想,胡太醫會竭儘全力,他心裡有著最壞的打算。”
大夫沒有說出口的話,不應當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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