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見毓坤依舊不說話,杜詩若越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艱難啟唇道“我父親是不是已經,已經”
她的聲音發顫,許久也沒說出那個死字。
毓坤望了她會,終是道“是。”
她還是做不到欺騙她。
聽了這話,杜詩若反倒釋然了,原來她還是沒救得了父親。
垂著眸子毓坤,她輕聲道“殿下處死了他”
毓坤道“是自儘。”
“畏罪自殺,必是幕後之人逼迫,這個人,你可知是誰。”
杜詩若聞言慘然道“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踉蹌退了兩步,她跪在地上道“請殿下賜死我罷。
毓坤沉聲道“你父親雖死,此事卻不了,隻要你坦誠,將所知一切悉數說來,把幕後主使繩之以法,你父親才沒有白死。”
杜詩若垂著眸子,搖了搖頭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見她竟改口,藍軒淡淡道“不知道也沒關係,總有些法子能叫人想起來。”
這會杜詩若倒不怕了,望著藍軒,冷道“連死我也不怕,有什麼法子你儘管來。”
毓坤自心中明白,這世間比死更可怕的事還有很多,隻是杜詩若那樣閨閣中的女子,並不會懂。
然她也知道,藍軒那樣的人,是不會和這樣一個小姑娘分辯的。果然,毓坤隻聽他嗤了聲,卻沒再說話。
望著杜詩若,毓坤輕聲道“隻要你將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可以為你脫了賤籍,讓你仍有體麵的身份,日後也可以尋個好人家嫁了。”
依律,官家的樂伎不可贖身,除非有朝廷的脫籍文書,否則一入教坊司,終身為賤籍,雖說明麵上是伶人,但實則為暗娼,對於一個大家閨秀來說,沒什麼比這樣的事更不堪。
然聽了毓坤的話,杜詩若卻無動於衷,冷淡望著她道“多謝殿下,然各人有各人的命,既然杜家已淪落至此,這合該是我應受的,不勞殿下費心。”
毓坤歎道“難道你如今還以為,你父親竟是冤枉的”
杜詩若道“不說彆的,單謀反一事,我父親絕無可能參與。”
毓坤冷道“那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呢,難道你也敢肯定,他當真是個清官”
杜詩若唇色一白,低聲道“是,殿下說的無錯,他的確收了旁人的錢財,隻是這錢並非是拿去享樂。”
見有了突破口,毓坤道“你說的旁人,指的是誰”
杜詩若卻不答,毓坤望著她道“不是拿去享樂,那是拿去做什麼。”
在她接連的訊問下,杜詩若沉默了會,終是艱澀開口道“說出來殿下或許不信,我父親收來的錢財,大部分都散在了東南老家。”
毓坤有些訝異“為什麼”
杜詩若輕聲道“我父親是閩越的舉子,那裡地處偏僻,荒涼野蠻,很少有人讀書,若要科舉出仕,是極艱難的。這幾十年間,進士及第的也隻有我父親一人。當年他上京城趕考,還是漁村的鄉親們傾囊資助,方湊足了路費。所以後來他雖官至高位,但始終不忘鄉鄰的恩情,每年拿出俸祿的一半,救窮濟困。”
毓坤冷道“那要照你這麼說,他倒是個好人了。”
杜詩若輕輕點了點頭道“若一直如此,他不僅是個好人,也是好官,然而”
她望著毓坤道“殿下可還記得,七年之前東南曾有倭寇之亂”
毓坤微微蹙眉,這事她的確知道,甚至於杜鴻獲罪,也和這件事有些關係。隻是這事發生在七年前,那時她不過九歲,並不知詳情。
見她不言,杜詩若道“也是,那時殿下年歲尚小,自然是不清楚的。”
毓坤瞧著她道“你那時也不大,倒說得像親曆一般。”
杜詩若道“那是因為,當年被燒殺劫掠最慘烈的漁村,便是我父親從小長大地方。”
毓坤微微蹙眉,隻聽她道“也許殿下並不曾見過,整個村子都燃著熊熊大火,半截身子燒焦的人在灰土中哀嚎,嬰兒被長刀挑穿,又摔在地上,被砍掉的頭顱堆起來砌牆是什麼樣子。”
“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那時我尚年幼,聽從老家逃難人講述這一切,隻覺佛語所言,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
聽到這,從方才開始便不曾開口的藍軒忽然道“你說的,是閩南的霞浦。”
杜詩若驚訝地望著他道“大人也知道”
然她一問出口,藍軒卻不說話了。
毓坤沉聲道“那之後呢,你想說,你父親貪了錢財,是為了幫那些逃難的人”
“然貪的便是貪的,不管用在哪兒,都是錯的。”
杜詩若默然良久道“殿下說的無錯,這事確實是我父親錯了,所以落到如今下場,我甘罰認命,然他罪不當死,作為女兒,我還要為他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