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就是她。
彆說是一個背影了。
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他扶著牆,拖著發軟的腿,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心裡不知道是悲是喜,像是踩在雲上,總覺得要一腳踏空然後猛然驚醒。
他走到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哆嗦著唇,叫了一聲“薑蘇”
聲音顫的厲害。
那背影緩緩轉過身來。
時間不會放過任何人,卻唯獨放過了她。
一張精致的猶如造物主費儘心血才造出來的臉,仿佛連時間都不忍在這張臉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
一晃三十年,她還是個少女。
一個異常美麗的少女。
頂多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穿一
件毛茸茸的白色高領毛衣,她皮膚卻恍惚比白色毛衣還要白上幾分,一頭烏黑茂盛的黑色長卷發,猶如深海中的海草一般柔亮,襯得那張小臉更加雪白,那小臉也就巴掌大,下巴尖尖的跟小貓兒似的,皮膚像上好的白瓷,細白的臉上嘴唇卻是紅的煞眼,那五官精致的都不像真人,跟做出來的娃娃似的,漂亮精致到了極致,那雙眼尾微微上翹的墨色眼眸裡猶如雲霧罩山,霧氣昭昭。
轉頭看見他,少女眼裡的霧才散了,愕然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不滿的抱怨,帶著幾分斥責“你怎麼回來得那麼慢”
老孫仿佛一下子就被帶到了三十多年前,他外出給她買吃的,回來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模樣。
他就會笑一笑,不反駁自己一路都是用跑的。
可現在,他笑不出來。
隻聽到她似是恍然的說了句“也對,你都那麼老了。”
老孫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下子又回到現實中來了。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
洗得發白的灰青色長褂,被裡頭兩件厚重的毛衣撐得格外臃腫,一雙皺的跟橘子皮似的手,早就不是那雙可以替她梳頭洗腳的手了。
再抬頭看她。
老孫從心底裡升起一股自慚形穢來。
他眼睛裡湧起淚花,臉上卻笑了“是啊,我都那麼老了。”
薑蘇身邊跟著一隻異瞳黑貓。
一隻金眼一隻綠眼,帶著幾分奇異,這隻黑貓體型卻是異常肥美,肚子幾乎都要垂到地上,這是老孫見過最肥的貓了,一人一貓對視一眼,黑貓脖子一仰,高傲的彆開眼,老孫仿佛看到黑貓眼睛裡劃過一絲輕蔑,接著就屁股一扭一扭的跟著薑蘇進了這老舊的院子。
到了屋裡,肥胖的身子卻異常輕盈的躍上沙發,大爺似的盤踞在最中間的位置,下一秒就被薑蘇捏住脖子“嗷”的一聲丟到了一邊。
剛坐下,外麵就傳來小胖哼哧哼哧的聲音“老孫老孫”
“我出去看看。”老孫對著薑蘇說了聲,才去外麵。
小胖扛著他的桌子和鳥籠從院子外麵進來,見著老孫就抱怨“老孫,你的攤子和鳥籠都不要啦”
老孫道了謝,把東西接過,連聲道謝。
小胖八卦
的問“老孫,那女孩兒誰啊不會是你女兒吧”
老孫臉色頓時一變,臉上烏雲密布“不該你打聽的事彆瞎打聽。”
小胖被老孫的臉色嚇到了,悻悻的走了。
老孫把鳥籠提進屋子裡去。
剛把鳥籠往桌上一放,就隻見一道黑色的“閃電”衝了過來,隻聽到鳥籠裡的八哥驚恐的撲棱著翅膀一陣撕心裂肺的叫“救命救命”
黑貓肥胖的前肢尷尬的卡在鳥籠縫隙裡,隻插進去一小截就再也往前不得了,卻氣勢不減眼露凶光的看著籠子裡的八哥,嘴裡嗷嗚嗷嗚的一陣威脅的吼叫。
那隻八哥也是隻鳥精,見黑貓奈何不了它,就開始耀武揚威,嘎嘎嘎一頓亂叫。
兩隻畜生你來我往的像是鬥嘴似的。
老孫隻能把鳥籠掛起來。
黑貓蹲回薑蘇身邊,依舊直勾勾的盯著鳥,用爪子在沙發墊上摩擦。
五十多歲的老孫在薑蘇麵前依舊是幾十年前的那個少年,永遠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他沒問薑蘇當年為什麼會走。
也沒問薑蘇現在又為什麼回來。
就仿佛他從來沒有被她拋下三十多年。
他小心翼翼的問她“你餓不餓餓的話我們出去吃,不餓的話我現在去買菜,給你做好吃的。”
菜市場相熟的菜販從來沒見老孫這麼高興過。
“老孫,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兒啊這一臉紅光滿麵的,還買那麼多菜,家裡來客人了”
老孫手裡大袋小袋拎著十幾個袋子,光是魚就買了三條。
沒空多聊,笑嗬嗬的應付了兩句就提著袋子飛快的趕回家裡去。
一路上腳下像是生了風,匆忙回到家,就看到家裡空蕩蕩的,頓時整顆心都墜了下去,渾身冰涼,腿都軟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那隻黑貓還在沙發上和八哥大眼瞪小眼心裡稍微一定,把東西一放就跑進臥室。
才發現薑蘇躺在他的床上蓋著他的被子安穩的睡著了。
老孫這顆心才終於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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