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竹關懷這個小孩兒道“你跟著你師父整日風餐露宿,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等等我師父回來這胡餅都涼了,你不要吃了。你能吃什麼,告訴我,我幫你重新做,好不好”
葉行吃驚地看著戚映竹。
他見過不少漂亮的江湖女俠,但是女俠們沒有一個像戚映竹這樣,溫柔又細膩,說話婉婉如唱歌。他想起來了這個女郎是誰這個仙女一般的姐姐,是個大家閨秀,和他們的氣質都不一樣。
葉行偷看時雨。
偷看他們的時雨立刻彆過臉,他臉紅道“你自己做決定,彆看我。”
葉行跟著師父這麼久,好多江湖女俠追慕師父,但他卻是第一次看到師父臉紅。
葉行便跟著臉紅了,他放下自己手中抓著的胡餅,結結巴巴道“但、但是,我有很多東西都不能吃,我不能吃芝麻、不能吃蛋黃,可我能吃蛋清。我不能吃雞肉、魚肉,但是有一種蝦肉我可以吃。我不能吃加了醬油的東西,不能吃酸的,不能”
他林林總總一大堆“不能”,戚映竹心中震驚,想這般小孩兒能被時雨養活,時雨估計吃了很多苦。
她壓下心頭酸澀,拉住葉行的手,柔聲“你一時間不能吃的東西上百種,我一下子記不住。這樣,你先和我回家,我簡單做幾樣你能吃的。”
葉行從石頭上跳下,被戚映竹拉著手走。葉行回頭,看時雨默默地收拾好包袱、跟在他們後麵。葉行疑惑地看看時雨,再看看戚映竹。
小孩兒人眨巴眼睛,若有所思,他忽然就明白了當初時雨為什麼要將他從天山上帶下來了。
葉行跟戚映竹回家一路,戚映竹都在不著痕跡地打聽他的情況。葉行看出這個女郎和自己師父關係非比尋常,他刻意裝乖討好這位女郎,自然是戚映竹問什麼,他回答什麼。
一大一小二人說話,時雨便如隱形人一般。
回到了戚映竹住的地方,戚映竹進了灶房重新為葉行做吃的。時雨與葉行麵麵相覷半天,時雨找了個借口溜走“我去找杯水喝。”
葉行默默地看眼案頭的茶壺,他小大人般地托腮歎氣時,他師父已經不見了。
戚映竹在灶房研究做餅時,聽到門口一聲咳嗽,她低下眼,餘光看到時雨走了進來。時雨走進來,在她身後站了半天,戚映竹等得麵紅心跳,聽到他沒話找話一般“你以前不會進灶房的。”
戚映竹“嗯”一聲“以前身體不好,要靠你和姆媽照顧。如今我身體好了很多,我師父又比較粗心,便要我照顧她的日常起居。下廚這些小事,自然而然就會了。”
她背對著他,咬唇“時雨,你餓麼”
時雨誠實回答“我不餓啊。”
戚映竹愣一下,回頭,她眼神微妙地看他一眼。若是以前,時雨壓根不懂她這一眼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時雨竟是瞬間懂了。他跟上她的腳步,改了口“我餓餓你做什麼我都吃的。”
戚映竹低頭藏笑。
她轉身要去取一把菜,撞上跟在她身後的時雨。二人麵對麵,各自錯了一步,卻同方向,她的鼻子撞上他硬實的胸膛,被撞得向後跌了一步,時雨伸手抓住她。
他握住她手腕,她撞入了他懷裡。
二人一時沉寂。
沉悶狹窄小灶房,鍋中水沸,柴火蓽撥,案頭的燭火寥落。
戚映竹退開,時雨也恍惚地退開一步。那女郎低著頭忙碌,氣氛怪異下,時雨低頭輕輕嗅,聞到自己衣襟上沾上的那點兒女子香。他跟上她腳步,在她身後轉悠半天,找不到下手處。
時雨像是想要閒話家常,又像是沒話找話“我回過京城的。”
戚映竹在用水洗菜,手指微微顫一下,心神轉到了自己身後。她聽到時雨說“我沒在落雁山上找到你。你好像不住那裡了。”
戚映竹回答“我這幾年,都在跟著師父四處走。我以為你也在四處走。”
時雨“唔。”
半晌後,戚映竹問“你這幾年,一直在躲江湖追殺麼現在還很嚴重麼,記恨你的人還是那麼多麼”
時雨出神一會兒,回過神“對啊。但我還帶小行四處看病。現在應該好一點兒了吧,多虧我們秦月夜的樓不好找,他們找不上,慢慢就堅持不住了。”
戚映竹“你這會兒怎麼會在這裡呢”
時雨“我要回秦月夜啊。”
戚映竹“哦。”
她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
她想問些什麼,但是出於女兒家的羞澀,她又不敢多問。她不知道時雨如今身邊的情況,不知道他問她有沒有成親是什麼意思。她覺得他是不是對自己有心思的時候,時雨又不提那個話茬兒
她悵然地想,他並沒有邀請自己去“秦月夜”啊。是否他又要離開了呢
戚映竹心思百轉,越想越悶。時雨在後麵跟著她轉,心情倒是很好。他心情很好地找到一根黃瓜,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哢”一聲清脆咬開。戚映竹目光詭異地看他,時雨一愣,道“不能吃麼”
戚映竹“你衣服乾淨麼”
時雨乖乖放下了黃瓜,往背後一藏。
戚映竹“”
她歎口氣,向他伸手“洗洗再吃吧。”
時雨珍重無比地拿回了她親手洗的黃瓜,卻是抱在懷裡,舍不得吃了。他怔愣半天,想要再和她說點兒什麼,葉行清脆的聲音在外扯開“姐姐,師父,有人回來啦”
戚映竹往外走,主動打破灶房中的怪異氣氛“定是我師父回來了。”
時雨隻好悶悶地跟上她。
藥娘子為葉行看了診,也不過開些尋常藥,時雨已經習慣葉行的身體無法根治,並不如何失望。
這對師徒二人留在這裡用了晚膳,因為藥娘子的加入,四人的晚膳,用的分外安靜、沉默。待吃完飯、開了藥,葉行拉著自己師父,主動告彆。戚映竹尋到了機會“老師,我送送他們。”
戚映竹將這對師徒送出村子,也無法再多送了。
葉行乖乖地在旁邊裝隱形人,時雨回頭看向戚映竹。迎著女郎的目光,時雨硬著頭皮“那我走了。”
戚映竹“嗯。”
二人對視半晌。
時雨終於道“你最近一直在這裡麼”
戚映竹看他。
時雨低聲“我想來找你。”
戚映竹目中終於有了些帶著羞赧的笑,她心中石頭落下,喃聲“我還以為你要打光棍一輩子了。”
時雨如今雖然已經懂了很多事,但他挫敗地發現,一旦和戚映竹在一起,他仍像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一般,他又成了當年那個懵懂無知隻會闖禍的少年。
這讓他頗為沮喪。
時雨不解道“我為什麼要打光棍你是說我們秦月夜的傳統是不成親的意思麼但是我當年、當年我們不是差點都嗯。”
戚映竹漲紅臉,躲開葉行閃亮的眼睛“彆當著小孩子的麵說這個。”
時雨“他知道啊你讓我找你麼”
戚映竹側過肩,道“嗯。”
時雨露出笑。
他向她揮了揮手,他作出成熟的樣子與她大方告彆。葉行自然無比地牽上時雨的衣帶,時雨扭頭看戚映竹。他見她在村口目送他,嫋嫋娜娜,好看萬分,他那平靜了許久的心,便好像再次劇烈地跳了起來。
時雨戀戀不舍“那我走了。”
戚映竹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道“時雨。”
時雨飛快地回頭。
站在村口的女郎垂首噙笑“我是想說――春夜見君,今年必逢喜事。”
時雨身子繃起什麼意思啊
師徒二人沒有回沙漠,因為時雨要去買新衣服、買發簪發帶。
葉行感動“師父,你終於想起來我長個兒,要換行頭了。”
時雨莫名看他一眼“我是給自己買的。我今天的衣服擦了黃瓜都臟了。我應該穿好看一點兒。”
葉行“”
時雨漫不經心“小行,你從小跟著那些長老們讀很多書,你聽懂她剛才最後說的那個話了麼”
葉行茫然“啊你說阿竹姐姐麼她說的不是大白話麼你沒聽懂”
時雨淡定地在成衣鋪中挑選新衣“我聽懂了,我就是印證一下是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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