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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鑽了空子把銅鏡丟棄後,符柏的理智便逐漸回籠。他每每回想起自己曾做過的事,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怎麼會去偷大哥的鏡子
大哥不見了,二哥瘋了一想到這兒,符柏就覺得不寒而栗。他想不通個中緣由,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
都是因為那天
他們不該去師父家,也不該收拾東西,更不該撿走那麵鏡子
符柏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下過一場雨後,今天日頭正好,他卻隻覺得渾身陰冷陰冷的,怎麼都曬不暖,摸一摸臉頰,手和臉都冰得厲害。
不知跑到哪裡去的二哥又瘋瘋癲癲跑了回來,又唱又叫,拍手蹬腿,幸而鄰家和氣,不曾說什麼。符柏吃力地把人從門邊拽回來,想把他鎖進房間裡,就又聽見二哥說的顛三倒四的一些話。
“死都死”
“薑遺光會死,大哥死”二哥嬉笑一聲,“你會死,我也會死”
就算他們是仵作,見慣了死人,到底還是有些講究的。誰動不動把死這個詞掛嘴邊
符柏沒法和一個瘋子生氣,用力把人按在椅子上,扯下二哥的腰帶給人拴住,就聽到了更加可怕的消息。
“我看到了一座墳你猜是誰的”
符柏不想回答,繼續係結。
“是一個女人白、白”二哥安靜下來,任由他綁,不知想到什麼,又笑得開心,一下拍起手來。
“白茸是白茸”他一字一頓念道,“吾妹,白茸之墓”
短短幾個字,猶如晴天霹靂。
符柏蹭一聲站起,死死地盯住他。
“你再說一遍,是誰”
二哥這回又不說了,渾濁渙散的一雙眼骨碌碌亂轉,就是不看他。
“快說是不是白茸”符柏嘴唇都在哆嗦。
怎麼可能一定是重了名字吧
柳平城這麼大,哪戶姓白的人家有叫白茸的也不稀奇,或許是自己聽錯了呢
二哥就是個瘋子,看錯了也正常,興許他就是胡說八道。
對,胡說八道的。
假的
那個災星他不過寫了個話本,怎麼可能真有白茸這個人
符柏把人綁好,慢慢後退開,仔細打量著二哥,又將他散亂的頭發撥好,露出那張臟兮兮的流著涎水的臉,小聲問“二哥,你方才說的,能不能再說一遍”
二哥這回聽懂了,傻笑一聲,大聲且結巴地複述。
“吾妹,白茸,之墓”
符柏怔怔倒退幾步,呼吸急促起來,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半晌,才從喉嚨裡發出不似人類發出的嘶啞悲鳴,抱著頭猛地衝了出去。
柳平城又多了個瘋子。
程浩生縮在號房裡,瑟瑟發抖。
倒不是他有多害怕,他自認膽子還是很大的,再加上直到現在他也不過見到了一隻貿然伸進窗子裡的手而已,程浩生並不畏懼。
他隻是純粹的覺得冷。
那種沒來由的冰冷,一點點侵入骨髓,他辨不清這是什麼冷,沒有寒風,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寒意無孔不入,這叫他回想起以往冬日炭用完後,隻能靠幾件舊襖過冬的時日。被招攬後生活改善不少,程浩生已許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寒冷,一時難以適應。
奇怪
明明考官已經離開了,為什麼還會這樣冷
程浩生不敢發出動靜,他甚至有些害怕場上響起的那股古怪的摩擦聲,聽上去簡直像是厲鬼在磨牙似的。他小幅度地往自己手上哈了口氣,又放在蠟燭上試圖烤火。
好冷啊。
號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張程浩生有些麵熟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哎,你”程浩生驚訝地站起。他記得這人排隊時站他前麵,他倆還交談了兩句。
但這人是怎麼出來的難道可以離開號房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問題也未問出口,眼前人便有些古怪地笑了笑,一隻有些枯瘦的手伸來,覆蓋上他的臉。
輕微的“哢嚓”一聲,並不引人注意。
意識重歸黑暗。
另一邊,容楚嵐端坐號房內,眉心微顰。
她也聽見了一陣陣磨簪子的聲響,不同於其他人以為是鬼魂作怪,容楚嵐反而覺得,那似乎是誰在提醒什麼。
若說最初死去的那人發出了聲響,可其他人的死,又是因為什麼
要賭一賭嗎
容楚嵐卸下腰間攜帶的荷包,從荷包中取出一枚光澤圓潤的珍珠,她不敢探出頭去,便緊貼著窗口小心地往左右兩邊看。
過道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前排號房壁近在咫尺,老舊、破敗不堪,陳腐木材酸臭味混雜著濃鬱血腥氣,一探頭便能被臭氣熏回去。
這一排號房中,考生們似乎是商量好了般,相隔一間進入一人,號房間隔一位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