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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倫常
監正大人顯然並不知眼前女子的想法,他解釋完傀儡的用途,便讓它試著去耕種。
傀儡用桶從白露池裡打了水,前去澆地。
果然是行動不夠流暢,監正大人正在思索改良之法,不時看見地上有搓皺的紙團。
終於他隨手撿了一個,打開一看,這張皺巴巴的紙上寫著“自上次再遇阿壤姑娘,在下食不下咽、思之如狂”
“”這竟然是一封情書
監正大人越看越酸,黃壤一抬頭看見,忙道“外門遊學的小師弟們鬨著玩呢。”
“嗯。”監正大人不動聲色地將紙團重新搓皺,扔到一邊。
然後他打開傀儡胸前的蓋板,取出胸板,思索一陣,做了一點小小的修改。
二人在祈露台這些時候,謝紹衝和謝紅塵也來到演武場。
那尊巨大的傀儡胸蓋仍被打開,有不少弟子正在觀摩。謝紅塵掃了一眼,並不見第一秋,遂看向謝紹衝。謝紹衝忙問“監正何在”
諸弟子忙道“監正大人說帶了農耕的傀儡,便帶著阿壤姑娘前往祈露台試用了。”
這句話一出,謝紹衝就見謝紅塵眉峰微皺。
他忙說“阿壤乃是黃家家主,對農耕傀儡感興趣也並不奇怪。我去祈露台看看。”
然而謝紅塵卻道“不必。”
說完,他當先而行,竟是自己向祈露台去了。
謝紹衝跟在他身後,心覺奇怪。其實黃壤雖是女子,但仙門的男女之防也並不似凡間那樣嚴苛。她是謝紅塵的弟子,而且修煉刻苦,天資也不差。
早晚會是仙門獨擋一麵的人物。
這麼樣的一個人,是男是女其實不重要。
並不存在嬌養一說。
但謝紅塵對她的保護,未免太過了。
他經常留她在曳雲殿內練功,曳雲殿的演武場幾乎是她一人使用。而今她不過是和第一秋去了祈露台,且隻是試用傀儡,何至於緊張至此
謝紹衝雖是這麼想,然而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他跟隨謝紅塵,一路上到祈露台。不知道為什麼,這彎彎曲曲的山道,他總覺得略有幾分熟悉。
謝紅塵一路向上,很快便來到農田邊。隻見黃壤坐在白露池邊的石頭上,手裡抱著一個紙袋,正悠閒得吃著小食。
而第一秋卻是帶著傀儡正嘗試耕種。
這畫麵本來沒什麼,但謝紅塵卻覺得礙眼無比。
他沉聲說“監正大人這是乾什麼”
黃壤聞言,忙站起身來,施禮道“師尊。”
謝紅塵嗯了一聲,下意識走到黃壤麵前。第一秋見了他,也擰動白銀鑰匙,將傀儡停放到一邊。他雙手上沾了泥,於是不慌不忙地去到白露池邊。
他先洗了手,這才回身,施禮道“謝宗主,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謝紅塵冷哼一聲,目光向黃壤手中一掃,見她紙袋中,乃是蜜餞果子,不由道“監正遠來是客,你讓客人忙碌,自己在一邊躲閒,豈不失禮”
他話中略帶了責備,黃壤隻得道“師尊教訓得是,弟子知錯了。”
監正大人不慌不忙,說“既然宗主都這麼說了,那麼阿壤姑娘,你就隨本座一並耕種吧。”
“啊”黃壤挑眉人家好賴話你是真的聽不出來啊。
監正大人果然是聽不出來,他伸手一邀,道“阿壤姑娘,請。”
黃壤看看謝紅塵,隻得過去,監正大人為她調好傀儡,解釋道“鑰匙隻要插入右耳孔,撥一下,它就能自己澆水、鋤草”
他引著黃壤的手去撥鑰匙,距離近得能嗅見她發間馨香。
謝紅塵眼看二人簡直像是耳鬢廝磨的模樣,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謝紹衝察覺了,心中也覺奇怪謝紅塵可不是個喜怒形於色之人。
而謝紅塵幾步走過去,以手臂擋開黃壤,道“既然監正大人一片熱誠,那本宗主便陪監正試用這傀儡吧。”
監正大人仍掛著一副笑臉,隻是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也好。這傀儡本座也是先贈予阿壤姑娘試用,鑄造成本也不高。這點小錢,相信對於宗主而言,不過九牛一毛。宗主若是覺得阿壤姑娘接受在下善意不妥,不如也出資為她買下,如何”
“”黃壤無言。
果然,謝紅塵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他又不傻,吃了上次的虧,還要再掏腰包貼補司天監。
好在監正大人也不強求,他煞有介事地為謝紅塵介紹這傀儡。當然了,隻解釋了農耕的用途。
謝紅塵聽了一陣,問“上次見麵時,本宗主已經想要請教監正。若宗門有新的劍陣,這傀儡也能演練罷”
第一秋道“謝宗主英明若是貴宗有意演練新的劍陣,可以將招式繪圖,送到司天監。本座會為宗主製作新的胸板。絕對價格公道。”
旁邊,謝紹衝終於明白宗門進了一個怎樣的大坑了。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那本宗門劍陣,豈不是都要泄密給監正”
對於這個問題,監正顯然也早已想到。他說“本座也可以空白胸板,宗主隻要派幾個弟子學習半個月,自然可以自行繪刻。”
“果然是設想周到。”謝紅塵雖然不喜麵前這個人,但也知道此舉可行。
謝紹衝隻好問“那不知這胸板造價如何呢”
第一秋掃了一眼黃壤,道“那就要看宗主派誰來學了。”他走到黃壤麵前,眸光含笑,“若是派阿壤姑娘前來司天監,司天監蓬蓽生輝,本座自然也就不好提什麼束脩了。”
那一刻,謝紅塵隻想當場翻臉。
但多年素養,他終於還是壓下了火氣。隻是麵無表情地道“吾之愛徒雖然聰慧,但並不擅鑄器。前來學藝者,自然另有其人。”
“那就太可惜了。”監正大人一臉遺憾,“若是彆人,一千萬靈石不貴吧至於胸板嘛,那就更便宜了。一片十萬靈石即可。”
謝紅塵冷哼一聲,道“那麼,監正可以繼續前往演武場,修複傀儡了。”
這般語態,對於謝紅塵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人而言,已經是冷言冷語了。
偏生監正大人也不在乎,他轉身向黃壤道“阿壤姑娘,本座先行告辭了。”
黃壤有什麼辦法她隻得回禮道“監正請。”
她鬢間,洋辣子所化的綠刺蛾很是猶豫。它又想留在黃壤身邊,又懼怕謝紅塵仙門第一劍仙的威懾力,不是它這隻小小的蟲子可以接受的。
它想了想,還是飛回第一秋肩頭。第一秋也由著它,隨即步下祈露台。
黃壤眼看著他消失於長階。身後,謝紅塵道“玉壺仙宗與司天監畢竟立場有彆,以後不得吾令,不準與第一秋見麵。”
他這話一出,便是謝紹衝也是心中一驚。
玉壺仙宗與司天監雖有嫌隙,但何至於此
他暗暗看了黃壤一眼,隻見黃壤也十分不解。
謝紅塵何嘗不知此言過激
但他就是不喜歡第一秋這個人,更不喜黃壤與之相見。
是以,他也並不準備收回方才的話,隻是道“侍弄完良種,即刻回曳雲殿練功。”
原來,你也有占有欲這東西。
黃壤心頭冷笑,麵上卻仍恭謹,道“弟子遵命。”
謝紅塵這才轉身,也步下祈露台。
謝紹衝跟在他身後,幾次有話想說,卻都沒有出口。他思索再三,撿了句折衷之言,笑著道“阿壤雖然年輕,但早晚也是要長大的。日後宗門事務,說不得還要指著她些。宗主又何必這般管著她”
這一句話,便已是心存試探。
而謝紅塵卻並不予以回應,他隻是道“日後第一秋再上門,由你親自接待。宗門之中,不得任由他行走。”
這是十分不悅了。謝紹衝忙道“是。”
點翠峰,演武場。
第一秋將這具超甲級傀儡裝好,又為它換上了玉壺仙宗的洞世之目。謝靈璧、謝紅塵和謝紹衝等人便能隨時觀察諸弟子演練,果是方便不少。
而第一秋左右一打量,果是再也不見黃壤。
他心中悵然,卻也是沒有辦法,隻得就此離開。
倒是謝紹衝漸漸有些留心。
他平素不入曳雲殿,但身為謝紅塵的師弟,二人關係又好,護殿弟子並不會阻攔他進出。
這一日,他有意不經通稟,悄悄入內。
隻見黃壤在殿內小小的演武場舞劍,謝紅塵仍是坐在場邊的石案前。即便是看書,偶爾也會看向場中。
謝紹衝看不出這其中是否有異,謝紅塵這個人,其實情感十分內斂。
比如謝靈璧之子謝元舒,他即使萬般厭惡,也還是會口口聲聲稱其為大哥。
謝元舒若不犯錯,他待其便與骨肉兄弟一般無二。
謝紹衝思來想去,又覺得或是自己多心。
畢竟謝紅塵什麼人間絕色沒有見過
黃壤雖然美貌無雙,但畢竟是他的親傳弟子。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他總不會不懂。
如果他真有旁的什麼心思,當初不收為徒,直接納入房中不就是了
玉壺仙宗也並沒有禁止宗主娶妻一說。
這麼一想,謝紹衝便放下心來。
老天保佑,仙宗可萬萬出不得什麼師徒逆倫之事。更何況還是謝紅塵
不多久,謝紅塵果然派出了弟子前往司天監學習傀儡胸板的繪刻。
他指派了自己的弟子謝笠和謝紹衝的大弟子謝減蘭。
司天監。
監正大人命朱雀司少監朱湘將二人安排入學,心中卻堵著一口鬱氣。
來的居然不是黃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