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淒淒。
幾個呼吸之間,那影子如同鬼魅一般靠近。
香風撲鼻,原來是一頂雪白無比的轎子。
轎子由四個高大壯漢抬著,四人皆是墨色長袍,將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實。長袍衣角繡著金絲蓮紋,其後浩浩蕩蕩地跟著數十人,穀黃,烏青長袍相錯,皆是奇裝異服,來路不明。
那白色轎子掛著幾個鈴鐺,隨風搖晃。
隻不過……分明已經如此貼近,此時那鈴鐺卻像是啞了,無聲無息。
一隻手忽然從轎簾伸了出來。
手指素白,手腕上戴著異域風情的金鐲,叮叮鈴鈴,那手腕上一圈一圈,纏著無數白紗,一直蔓延到她的肩際——
是女人的手……
不,與其說是女人,不如說——
是個小孩的手。
顧見春伸手按在劍柄,卻有些力不從心。
他正欲將劍拔出,可心底卻不知為何,憑白響起一道聲音。
“彆動。”
——於是,他就真的不能動了。
他咬牙勉力握住劍柄,不知是汗珠或是雨珠,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咦?”
那轎子裡的人察覺他的動作,像是有些吃驚。
那素手輕盈一握。
他頓時感到手上有千鈞之重,叫他無法拔出佩劍。
這是什麼功法?!
他心中不安更甚。
“好熟悉……”
對方顯然不打算與他為難,隻低聲問道“你是李郎之後麼?”
那聲音分明十分稚嫩,卻帶著無儘滄桑。
仿佛她已經寂寞了幾百年。
可這分明隻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那……是誰?”他咬著牙,聚氣於手,他隱隱感到這功法並非蠻橫,而是攝人心魂,叫他不敢拔劍。
“李郎就是李郎啊……”那聲音像是在懷念什麼,有些茫然,“對啊……李郎是誰?”
顧見春察覺到對方的功力似是有所停滯,他頓時抓住機會,全神貫注,突破了對方的桎梏。
隻聽“噌”地一聲,青山劍出鞘,指向了轎子。
“嗬嗬嗬嗬……”那轎子裡的人被劍指著,卻也不惱。
她隻將手收了回去,咯咯嬌笑。
“好久沒有被人用劍指著了……”
聽這語氣,竟像是有些懷念。
“小子,你不錯。”
這分明是個女童,卻自然而然地將他當做小輩?
顧見春怔了怔,不知來者何意。
“我在追一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他?”
那人不理會他答不答話,兀自開口道。
顧見春想起方才街上那一幕,遂問道“閣下說的人,是什麼模樣?”
“唔……”她像是將頭揚了起來,孩子氣地想了半晌。
一片寂靜中,她終於開口說道
“忘了……”
“……”
顧見春有些啞然。既然如此,他也不便多言。
“卡莎,你來想想,他長什麼樣子?”
那暗處的紫衣少女聞言,頓時抬頭,眼中一冷。
轎子之後行出一名身著白袍的少女,那少女雖然被裹在寬袍大袖之中,卻能看出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材,白袍之下,那金發碧眸卻更加耀目。
因著穿白衣的緣故,他竟無從察覺。
不是中州人?
顧見春心中暗自掂量。
西域人,來這裡做什麼?
“大人……那人穿著黑衫,約摸四五十歲,身材健碩,體格寬大,長著大胡子……”卡莎一麵回憶,一麵斟酌著說道。
方才大人恐怕迷戀中州的景致風土,以至於在街角停下,看著那一個個奇異的小玩意,駐足良久。
誰想到一時不察,竟叫這個男人跑了!
她們這才追了上來。
又不知為何,本來應當是心急火燎,不叫他壞了大人的大事。
隻是大人看到這男子,卻又停下來,似乎對他頗有興趣。
“哦……這樣…”女孩像是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隻是她的回答卻提醒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她又走神了。
“大人,這……”卡莎有些無奈,隻得開口提醒道。
“哦……”對方像是回過神來,轉而向顧見春問道“那你見過麼?”
顧見春暗自思忖——他是見過,如果所料不錯,就是方才那衝撞了小販的人。
“沒見過。”
他還未來得及回答,那站在簷下的紫衣少女搶先開口。
轎子裡的人氣息一沉。
“誰許你說話了?!”
“砰”地一聲,兩人身邊的竹筐紛紛炸開,四分五裂。
趙青木眨了眨眼,隻見一截紫色長袖攔在她麵前,手中白霧翻湧,將那氣浪攔了下來。
她轉頭,少女麵色發白,像是不太好受。
“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