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春在一旁靜佇。
這位夫人姓薛,而小湄卻是出自江家,這南宮夫人顯然不是小湄的娘親。當年舊事芸芸難解,想來是南宮孤舟有意封緘,才讓他查無可查。
江家薛家南宮家
到底是什麼解不開的仇怨,才會讓這對父女至此?
難道真如小湄所說——
他搖了搖頭,將這念頭從腦中摒除。方才那南宮孤舟現身之時說過,花逢濁,卻該殺。這“濁”,自然不是他與趙青木這兩個不相乾的人,更不會是謝景之。
說的可是
小湄。
他心底一痛。他與師父視若至親的女孩,卻被彆人視作不潔。隻是小湄說起南宮孤舟,也沒有半點好話。他二人雖然血脈相連,卻相看兩生厭,嫌隙至此,絕非一日之寒。
想必方才自己阻攔她,也著實令她生氣。
那時,她是真動了殺念。
還記得她在山上之時,曾偶爾提及,從小父親就不疼她,娘親孤弱,迫於流言,不得已才將她送上棲梧山。
——“我娘親,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他們卻說她修習了狐媚之術,勾引了我爹,這才有了我”
那女孩與他比肩而坐,故作淡然地看著遠處。
那是遠山春草,沉沉霧靄。
他們總是坐在亭外蒼岩之畔,頭頂老槐蒼翠,枝蔓攀岩,腳下空空蕩蕩,是萬丈深淵。
“小湄”他心中痛惜,卻隻能不露聲色地撫著她的發頂。
小湄很少提到她的家事。那次提及,是她接了師父送來的生辰禮。
她本不願接的,隻是師父說,那是她娘親親手為她繡的一雙繡花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繡花鞋的模樣。
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見彆人穿上這繡花鞋。
月白緞麵繡工精湛,繡著紅梅點點,欺霜賽雪,煞是憐人。
“師兄你看,這鞋是不是很漂亮!”小姑娘收起情緒,一雙小腳晃晃蕩蕩,像是在衝他炫耀。
“小湄的娘親手藝真好,師兄好生羨慕。”
那時,他打心底地為這小丫頭臉上的笑意而高興。
“嘿嘿,那回頭讓娘親也給師兄做一雙!”她那笑臉上歡欣洋溢,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
他頓時失笑道“師兄又不是女孩子,穿什麼繡花鞋?”
“也是哦……”她歪著頭想了想,遂說道,“那就做一雙登雲履!就像師父上次給師兄買的那樣!”
“好,師兄等著——”他輕快地點頭,兩人平日不分彼此,自然沒什麼好推辭的。
隻是對方卻沒能高興一會兒,眼見著又垂下頭去——
“師兄,你說”她頓了頓,低聲說道,“今日可是小湄的生辰,娘親為什麼都不來看看小湄?是小湄不聽話,惹娘親不高興了麼?”
“怎麼會?!”他連忙寬慰道,“想必是小湄的娘親有很多事情要忙,抽不出空來。”
“真的麼”對方神色懨懨,垂頭喪氣道,“可是先前爹不來看娘親和小湄的時候,娘親也是如此告訴小湄的”
他一噎,急中生智,當即回道“想必是怕你無心勤學,於是不敢打擾你,隻派了個精怪在暗處觀望,好向她彙報你的一舉一動。”
情急之下,他胡謅了一通話本傳奇裡看來的情節,隻想著能讓對方從這胡思亂想之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