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黑暗中悠悠醒轉,發覺一個白衫少年站在她眼前,正俯下身子注視著她。
她低頭一看,隻見自己手臂上隻餘布條,那薄如蟬翼的粉衣早已被撕了個粉碎,春光乍泄,不堪入目。
她微微瑟縮了一下,將雙臂緊抱於胸前。
忽然,她眼前一花,一件外袍飛來,正蓋在她身上。
她怔了怔,有些不解地看著對方。
“小姑娘,你迷路了嗎?”
那少年容貌俊秀,目光清明,沒有半點淫邪之色。
“啊啊”她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說不出什麼中州話。
“原來你不是中州人難怪,看姑娘容貌模樣,也不似本地生人”對方恍然大悟,善意地笑笑,“阿曼斯孜——”
你好。
“阿曼斯孜!”
流落異鄉以來,她許久沒有聽過西州話。此時聽到,便幾乎要落下眼淚。
“誒,你彆哭啊——”
少年一改方才從容的模樣,連忙俯身替她擦了擦眼淚。
“在下最怕看見女孩子哭了”
誰料到她“哇”地一聲,像是要把這輩子沒流過的淚水都在此刻宣泄出來一般,哭得更凶了——
“在下是,李緣君——”
他提筆運墨,在白紙上寫下三個字。
李,緣,君。
好看,又好聽。
她默默念著,心中如是想道。
“這是什麼?”她伸手,指著對方隨後寫下的一長串字,輕聲問道。
中州話,好難。
她隻能辨認出那最後兩個字——是他先前所寫的名字。
緣君。
不知為何,她心中升起小小竊喜。
“這句話是——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是在下名字的由來。”
“取次花回半緣半緣君”
許多字她都不認識——她有些費力地辨認,卻還是一知半解地搖頭道
“我不明白。”
“嗬嗬”對方寬慰般地點頭讚許,隨即輕笑道,“這是一首悼亡詩。意思就是自從妻子死後,萬花叢中,卻再沒什麼風景能入得了他的眼。一半因為他的道,一半因為逝去的她——”
她眼中泛起濕意,雖然她不明白,什麼是“悼亡”,什麼是“道”。
但她知道,人死不能複生。阿媽說,世間男兒皆薄幸。可寫詩的那人,卻對愛人一往情深。
“真美……千萬種花都不屑去看,那他一定已經見了世上最美的‘花’——”
她如此說著,眼中滿是向往。
對方溫聲一笑,解釋道
“也許不是最美的,卻是他心裡最美的。”
她點了點頭,有些懷念地說道“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花,開在雪山最高的地方,常年與冰雪為伴。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花。”
李緣君頷首笑道“是優缽羅花?”
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說起來,他還會講些西州話雖然有些彆扭就是了。比如說,“阿曼斯孜”是女孩說來打招呼的。他一個大男人,若是遇上彆人還這麼說,那人一定要笑話他
隻是她才不會笑話他。
對方解釋道“從前去過幾次,也有些朋友。”
“西州好玩麼?”她眼中滿是期待。
——若是他想,她一定帶他將西州逛個遍。
大漠,落日,長河,孤煙,雪山,草野,彎月
她希望他能喜歡。
“唔”李緣君想了想,斟酌著回答道,“不能說好不好玩,但我覺得很美。”
她發自內心地綻出一個微笑,又問道“那我呢?”
“嗯?”
“那我美嗎?”
“哦”李緣君恍然了悟,失笑道,“於我眼中,你也如同那冰雪中盛開的優缽羅花,潔白美好,純粹無瑕。”
她笑了,歪了歪頭,又追問道
“那李大哥覺得,我是最美的那一朵嗎?”
“你自然是美的,無須旁人來評判。”
“哦”沒得到滿意的回答,她卻也不氣餒,隻得點點頭。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李大哥,中州很有意思,我喜歡中州。”
“是麼。”李緣君朗然一笑,“我也喜歡,所以我會守護這片土地。”
“李大哥,你的名字也很美——”
“多謝。”對方禮貌一笑,“這名字是師父取的。”
“師父?”
她不明白。
師父是什麼?
“師父就是傳道授業解惑之人。我師父名叫楚長風,是快哉盟的盟主。他是當世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楚長風快哉盟?那是什麼?”
她暗自猜測,卻隱隱覺得這些詞有點耳熟。
“快哉盟是江湖中名門正派共同建立的聯盟。其間皆是匡扶正義,肅清邪祟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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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她一知半解地點點頭,“那你一定也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