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之哥哥——”少女的一聲聲呼喚將他自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抬眸,那明媚如霞的少女將自己裹在重重襖衣之中,毛絨絨的狐毛在她頸邊交疊,倒將她襯得更為嬌小。
——活像個小兔子。
他撫了撫對方的發頂。
“怎麼了?”
江月溶不滿地問道“景之哥哥在想什麼,我喚了你這麼多遍,你竟像是沒聽到!”
“嗬”謝景之望著對方臉上凍得通紅,將她拉到身邊,遞給她一隻暖爐。
“月兒不冷麼?”
“就是冷,月兒才跑進來找你了啊——”對方倒也不謙讓,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一邊,拂了拂袖邊積雪,握著手爐,湊到他的麵前。
“他們說景之哥哥又生病了,月兒是特地來看你的。”
謝景之看了一眼殿前站著的人,衝他擺了擺手。
“飛絮,你去吧。”
月兒轉頭一瞧,隻見對方一身紫衣,隻留了個背影給自己。
不過她倒也不關心這些
景之哥哥總是認識許多人,若是讓她一個一個記住,那可太費勁啦!
“那人的衣服,和阿姐好像哦——”
她沒話找話一般,兀自喃喃道
“景之哥哥,阿姐什麼時候回來呀?”
謝景之沉默良久,隻當沒聽到,一下一下地撫著對方的青絲。
江月溶自然乖巧無比,對方不答,她也不急著問,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
“咳咳月兒好了,景之哥哥倒又病了。”
他眼中鬱氣醞釀,卻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景之哥哥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又來這北地,也不知道姑父是怎麼想的”
江月溶撅起嘴,心中憤懣都寫在了臉上。
擅議帝君,本該是大逆不道。隻不過如今算是天高皇帝遠,也沒人能治他們的罪。
“月兒覺得他是如何想的?”謝景之搖了搖頭,有些好笑地看著對方。
隻見她像是認真想了想,隨即說道“月兒不知道。不過月兒曉得,皇帝姑父一定不喜歡榮華公主!”
“月兒何以見得?”謝景之手下一頓,輕聲問道。
“大概是月兒從宮中跑出來之前吧?”對方陷入了回憶,緩緩說道,“月兒聽說景之哥哥犯了錯,被皇帝姑父責罰。月兒還記得很久之前,是榮華公主替景之哥哥說情,皇帝姑父才沒有重罰景之哥哥,就想去求她為景之哥哥說說情”
“這樣啊月兒有心了。”他眸中掠過一抹深意,“然後?”
“月兒看到榮華宮門前皆是守衛宮女,有些不好意思,就想偷偷溜進去。誰知道繞過偏殿,卻發覺榮華公主正在屋子裡。”
“月兒聽到有哭聲,就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屋子裡連燈也沒點,結果月兒發現,竟是那榮華公主在哭,她旁邊正站著皇帝姑父”
“哦?”謝景之彎了彎唇,“那月兒怎麼知道父皇是討厭她呢?”
“月兒是覺得皇帝姑父對她好生冷漠,天寒地凍的,竟隻許她著單衣,跪在地上。見她哭了,竟扶都不願扶,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
“這不是討厭是什麼?”她說得煞有其事,說罷,還覺得自己的推斷很是有理,兀自點了點頭。
“嗬嗬”謝景之眯了眯眼,繼續撫弄著對方的柔軟青絲,“這件事,月兒還與誰說了?”
“唔?”江月溶不知他問這話是何意,於是老實答道,“隻月兒一人呀。這樣的事,總不好到處去說吧?萬一傳到那榮華公主的耳朵,豈不是要責罰月兒?”
她忽然低下頭,有些失落地說道
“月兒本來打算與阿姐說的,隻是阿姐卻一直沒回來”
兜兜轉轉,這話題卻又繞了回來。
謝景之麵上有些無奈,愈想摒除這念頭,它卻總是以諸多方式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之中。
“月兒,往後不要提她好麼?”
他溫聲對少女說道。
“為什麼?景之哥哥討厭阿姐麼?”江月溶猛地抬頭,那雙澄澈如墨的眼睛緊張地盯著他的神色。
他怔了怔,對上這樣一雙眼眸,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不是。”他忽然歎了一口氣,答道,“沒什麼。我同月兒玩笑罷了。”
“嘿嘿,月兒也是開玩笑的。月兒知道,景之哥哥最心疼阿姐了”江月溶眉眼一彎,兀自笑道,“才不會討厭阿姐呢。”
謝景之一噎,卻未能說什麼話。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月兒,等我好些,陪我去外麵看看吧?”
“外麵?哪裡?”
“街上。”
“好啊!可以逛街麼?!”
她身子剛好,又趕上連綿大雪,好容易雪下得小了些,景之哥哥又病了
她在這屋子裡當真是待得膩煩。景之哥哥倒還好,可以下棋取樂,她本也可以跳跳舞,隻不過老師近日不知上哪兒去了,整日不見人,致使她一人好生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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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謝景之輕笑道。
“那可以吃糖葫蘆麼?月兒還沒吃過景之哥哥買的糖葫蘆呢!”
他忽然手上一錯,“咚——”地一聲,懷中暖爐骨碌碌地滾了出去。
“我來我來——”少女輕盈地躍下,三兩下又將那暖爐抱了回來。
“景之哥哥,這次可要拿好了!”
她盈盈一笑,如三月桃花。
謝景之垂下長睫,遮住眼中神色。
“多謝你了。月兒。”
“等這場雪停了,就帶你出去吃糖葫蘆”
“好!一言為定!”少女歡欣不已,又蹦又跳。
他一手支著頭,在旁兀自輕笑。
——倒真像個小兔子。
榮華宮偏殿,他被縛在椅子上,渾身動彈不得。
隻是細看之下,他那皮肉中竟長有活物,兀自蠕動不已。男人額前不住地冒著冷汗,像是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
一旁的少女有些心疼地替他擦著汗,低聲說道
“葉哥,要是疼,就喊出來吧”
隻是男人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也不掙紮,隻是無力地垂下頭顱。
“殿下當真狠心”她慣是心軟,見不得這場麵,低聲泣道,“本來不必至此”
說著那淚珠就從眼中滾落下來。
“不”男人薄唇微微顫抖,卻勉力從喉中說了些什麼。
“什麼?”她沒聽清,連忙湊近了問道。
“不要怪她”隻聽對方低聲說道。說完,卻又悶哼一聲,渾身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