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賀遠山。”
慕小樓點頭,言簡意賅。他的功夫皆是葉哥教的,葉哥麵對殿下手中的幕僚,卻也從不吝嗇教習武藝。而在這一眾武將之間,卻隻有那賀遠山最有天資,學得最甚。
這等發無虛弦的箭術,他想不出還能有第二個人。
兩人同時解決著麵前攔路的士兵,那葉家一眾人皆是用劍的好手,幾乎將葉家的折葉十二式用到了極致,隻可惜這劍光絢絢的精妙招式卻沒能抵擋眼前無窮無儘的敵人,再好的劍法,麵對這數不清的敵人,也隻是純粹而木然地揮劍,封喉,揮劍,封喉。
若是力竭,則被頃刻而至的刀槍劍戟斬落馬背,若是中了冷箭,卻也嗚呼斃命。不論是哪一種結局,等待著他們的,定然是一死。
而每倒下一個人,卻能令這所剩無幾的陣列再向前挪動數丈,漸漸地,整個雪地被染得通紅,分不清是自己人的血還是敵人的血,在他們死後,終於又交織在了一處,不滅不休。
“賀遠山?難怪下了死手!”那葉家主事恍然大悟道,“聽說他與公子向來有私怨,今次當是恨不得將我葉家鏟除殆儘吧!”
“不止。恐怕還有今晚之亂。”慕小樓看著一眾追兵,口中喊著叛賊休逃,這陣勢,遠不止葉家私怨這麼簡單,“若我所料不錯,我們已經被當作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主事聞言,卻忽而大笑,笑畢,他惡狠狠地將長劍沒入敵人的胸口,拔出,動作爽利,絲毫不見拖泥帶水。
“好!好啊!這種時候,慕兄弟還能將我等當作自己人!實乃我幸!實乃我幸!”
慕小樓有些不解。
“閣下何出此言?”
“慕兄弟,你看著吧!我等定然竭儘全力,為你們開路!”
對方一把將葉染衣的外衫扯落,胡亂披在了自己身上。這血跡斑斑的惹眼彩衣,正是方才扮作“兔兒爺”的伶人所穿。幾乎是一瞬間,慕小樓便明白對方想做什麼。
這法子著實近乎粗暴蠢笨,但在這眾人混戰之中,卻出奇好用。
“兄台,你”
慕小樓有些急切,卻怪自己愚鈍,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突圍之策。
“慕兄弟!公子便托付於你了!”
那葉家主事隨手掬了一把血,便抹在臉上,鉚足了勁,衝著四方守將大喊一聲
“爾等殘兵敗將,不是要取葉染衣的首級麼?!葉染衣在此,永昭必敗,新朝將成,還不速速投降!”
那禁軍將士悉數殺紅了眼,正愁難以破開這葉家重圍,直斬為首之人,尋到統領所說的葉染衣,誰知那葉家蠢貨竟主動暴露身份,不亞於在狼群之中主動將自己送上死路。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時重賞之下,人人皆有匹夫之勇,遂衝著那高喊之人衝去。即便人力難以抵擋那烈馬鐵蹄,但他們有這麼多人,一人來一刀,也定能將那“葉染衣”斬獲領賞。
“葉家弟兄們!布陣!”那葉家主事大喝一聲,餘下部眾紛紛策馬而動,就像是為了這一幕排演了成千上百次,頃刻之間便已經換了陣型。
慕小樓雖然跟著天冬修習,曾見過些奇門遁甲之術,然而他所學的皮毛在這葉家人以血肉之軀鑄成的銅牆鐵壁下,可算是小巫見大巫。那葉家眾人如同雁翅一道擺開,左右兩翼正替那葉家主事將前路的障礙清除,而為首之位,正是那葉家主事坐鎮。即便是有誰不慎死傷,也會有下一人緊隨其後,將那空缺填滿。這一道密不透風的血肉之盾,正以勢不可擋的架勢衝鋒突圍,宛如一道劍氣,近乎淩厲地將敵眾合圍一劍破開。
而城樓上的人自然不會任其得逞,那羽箭更添迅疾,一道一道,有條不紊地將葉家之眾紛紛擊斃。慕小樓看著這殘忍而決絕的突圍,方才還並肩作戰的一眾人此刻卻以螳臂當車的架勢爭相赴死,一時間心中悲憤,不能自持。
“慕兄弟!”那主事並未回頭,卻遙遙傳來一聲大喝,將慕小樓驚了一驚。隨即他驚奇地發現,在所有人的目光儘數落在那突圍的雁翼與雁首之時,那隊陣卻在包圍的左右兩端,無聲撕開一條裂縫,這裂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正適合一人一騎策馬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