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一場新雪過後,昏昏慘慘,索索颯颯。
兩人緩步登於山路之上,萬籟俱靜,唯有長靴沒入積雪時發出的窸窣之聲。
“說到底,那女人脾氣也太差了點。不就是將她丟在那兒了麼?有什麼好計較的?”
“切勿妄言。再怎麼說,那位紫玉姑娘也替我們解了燃眉之急。若是她不肯幫我們,我們也沒法這麼快趕到這裡,不是麼?”
“話雖如此但我怎麼覺得,這女人是沒安好心呢?”
“你啊”顧見春搖了搖頭,有些無奈,“話到嘴邊留半句,事從理上讓三分。你這性子若是不改,遲早要吃虧。”
“哼。”
蘇決明扮了個鬼臉,不再與對方爭辯。他微微抬首,雪林之間不時掠過一道灰影,那是在這冬日中所剩無多的生靈,鬆鼠。
這令蘇決明感到片刻恍惚,頗有一種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感覺。
這感覺卻又與來去穀不同,若說來去穀是極儘繁華與生機的“動”,那麼這棲梧山便是極儘純粹與寂靜的“止”。隻在這裡走上片刻,就讓人以為誤入了什麼謫仙隱居之所,外界的三千紅塵都與之再無乾係,就連時間這一概念都變得可有可無,遲滯如冰。
這就是棲梧山麼?
“師父,這就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
蘇決明衝著身旁青年問道。
“是啊。怎麼了?”
不比從前施展輕功之時的瀟灑恣意,如今沒有半點內力,一步步走在這山路上,卻令顧見春頗為費神。他擦了擦額前熱汗,仰頭望去。
目之所及,仍然是那重疊不止的山巒雪林。
——以前怎麼沒覺得這段路有這麼長?
這一念頭令他陡然一愣。
蘇決明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地方那麼靜,那麼冷,若是一直在這兒待著,一定很孤單吧?”
顧見春聞言一笑。
“也並非總是如此,你師祖通常會尋些趣事,一晃眼,時間就過去了。”
“什麼趣事?”
“譬如挑水,劈竹,還有挖筍捉魚?”
“呃”
蘇決明露出複雜的神情。
“這算是趣事?”
“當然了。”顧見春倒是理所當然地點頭道,“等有機會,我帶你去試試就知道了。”
“那還是免了”蘇決明抽了抽嘴角,向一旁的雪地瞥去。
“師父,上山的路隻有這一條麼?”
“自然不止,隻不過最近的路是這一條。你看,這附近還有腳印,你師祖平日裡也慣走這條路”
顧見春話音一頓,忽然明白了方才一直縈繞在心間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蘇決明收回視線。
“師父,這雪是昨日下的對吧?”
“”顧見春不答,兩人目光相接,自然明白了症結所在。
既然是昨日下的雪,這麼多腳印,又是誰的呢?
“這腳印是我的。”蘇決明低頭看著那雪上的印子,仔細比對。他二人是緩步登行,自然腳印密些。而此處還有一男一女兩人的足跡,印跡之間相距甚遠,落步亦是更為輕盈,顯然是輕功步法。
“這裡有我們兩人的腳印,還有”
不消他多言,顧見春已然看出這足印主人都是誰。
“是你師祖,還有小湄。”
“那我們快些走——”
蘇決明了然,這意味著這二人已然上山,搞不好,已經有所交鋒。至少,此時這山中應當不止他們師徒兩人。
“等等。”顧見春抬手製止。
“先彆急著走。我們應當已經闖入了彆人布下的迷陣。”
蘇決明恍然大悟,難怪這裡有他們的腳印,原來是進了迷陣,所以才會一直在此兜圈子。
顧見春抬眸望向鬆林,每一棵老鬆之上都落著雪,以至於一眼望去,每一棵老鬆都是那麼相似。他上前幾步,細細觀忖,這才發現周圍幾棵鬆樹樹乾上那新鮮的劍痕。
有人曾試圖勘破疑陣,隻是這人定然不會是這座山的主人,他的師父。那麼
無疑是小湄所為。
為何分明已經有了迷瘴之陣,師父卻還要多此一舉,在這山路之上布下此陣?師父此時分明應當下山而去,又為何一反常態出現在山中?那麼此時此刻,是否小湄與師父已經
“師父,這陣法似乎與你曾教我的滄浪絕影陣,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蘇決明卻並未理會那麼多,隻蹲下身觀察那紛亂的腳印。
“你看,她應當也是在這附近發覺了不對,因此在此處鞋印折返,又分彆向左右而去。”
“並且在這幾棵樹上做了記號。”
蘇決明走到那樹乾旁邊,伸手摸了摸劍痕。
“這劍勢,倒是很眼熟。”
他話音未落,身旁的顧見春已然折下一根樹枝,遞了過來。
“試試。”
蘇決明身為初學之人,本就技癢,此時接過樹枝,便毫不客氣地仿照那劍痕走勢而揮,積雪簌簌落下,他絲毫未察,腳下輕快如羽,點到為止,頃刻之間便循著那劍痕行過數十棵老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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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拜他所賜,兩人終於輕易破了這迷陣。
“呼呼果然是東風吹雨。師父劍痕到此處便消失了,腳印也是。”
蘇決明自最後一棵樹上躍下,看著腳邊那平坦而光潔的積雪。
除卻人跡,那便隻有獸足掌印,難道這大冬天的,還有什麼禽鳥野獸?蘇決明猛地打了個寒顫,無端想起了方才看見的那些鬆鼠。這麼一片深山老林,常年不見天日,保不齊真有什麼猛獸凶禽在暗處窺伺呢?!
“奇怪啊人到這兒就不見了,難不成這有什麼密道?”
顧見春看著那碩大的足印,搖頭思忖“依你師祖的脾性,應是懶得在此設什麼暗道。隻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