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吧?”
“那可不行,我就要急於一時。”
“可若是如此,會惹師父生氣的吧?”
夜來不禁笑道“我的好師兄,你憑什麼覺得師父現在就不會生氣?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已不合師門規訓了。眼下又闖了不該闖的地方,不論怎麼都會被師父責罰。”
顧見春麵色一僵,強笑道“那我們便在此打坐,待師父來了,見著我們困於石室還勤於練功,興許也不會罰得太重。”
誰知這話卻惹得對方嗤笑。
“你可饒了我吧倘若要我在這兒再等上他七天七夜,就算是好吃好喝伺候著,我都會覺得膩煩。更何況我最不喜靜坐,整日與你待在此處,睜眼閉眼就是你這張臉,若不尋些樂子,怕是要憋死了。”
顧見春卻是遲疑不已。
“真沒得商量?”
“沒——有——”
對方將下頜一揚,端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那好吧。”顧見春終於起身,左右觀忖,終於尋來兩柄狼毫筆。說來也怪,此處文房四寶,古玩奇珍倒是不差,卻唯獨不見什麼刀槍劍戟,就連山上最尋常的木劍都難尋。他想了想,將那把稍長些的筆遞了過去。
“這個給你。”
“哼,你我劍法一致,就算你存心想在兵器上讓著我,你的招數可做不得假。”
夜來輕飄飄接過,方握在手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筆杆衝他左胸正中刺來。
“砰——”地一聲,顧見春正正將其以筆勢擋下。
“我就知道”他無奈抬頭,從小到大,她永遠都是以這一招起勢搶招,屢試屢驗,百試不爽。
“哼。”夜來冷哼一聲,將那筆杆在手中一翻,筆如龍蛇,順勢便滑向顧見春脖頸。這一下可並非什麼棲梧山的招數,隻是純粹的殺招罷了。顧見春麵色一變,遂以掌勢相對。這區區狼毫筆自然無甚鋒刃,他一掌抵下,便將對方身形震退幾丈之遠。
夜來當即背抵石牆,足尖一點,再度將那筆鋒揮來,這一下卻是東風吹雨第一式,筆鋒輕盈有如雨燕,直指他玉堂穴而來。隻是尋常劍法勝在靈動,非恃剛勁內功不可正麵迎敵。這筆杆既比劍短,她又並非內功大能,這一劍的去處,他已然料到,遂抬筆行於左右,果然,待夜來近身,那筆鋒倏忽一轉,竟向著他肩胛掃去。顧見春屏息將腕一抖,這便再度拆招脫身。
哪知夜來卻不依不饒,並著左掌攜來,原是一招銀勾軟紅,袖裡藏刃。顧見春當即將那泛白的玉掌擋下,“砰”地一聲,兩人齊齊退後幾步。
顧見春無奈道“小湄,說好了隻用棲梧山的功夫,你一則將那毛筆使成匕首,二則又用上霜華劍法,倒是曉得變通。”
“對不住,習慣使然。”夜來揉了揉手腕,卻並未反駁,隻坦然道,“這一次,隻用棲梧山的功夫。”
說罷,他二人齊齊出招,竟是如出一轍的東風吹雨。東風吹雨向來勝在輕靈,隻聽筆鋒相錯之聲,兩人竟已過了上百招,卻皆沒能分出勝負。顧見春本無意與之對招,卻因著這綿密劍勢,漸漸心生戰意,出招也愈發犀利起來。
過不多時,這石室中已然是一片狼藉,桌上,榻上,架上,台上,無不是破書碎紙,飛灑狼毫。可惜這處於酣戰的兩人卻並未察覺,兩人鬥了數百招,卻誰也沒能討了上風。唯獨那黯淡又亮起的月色,與憑劍風搖曳不止的燈台,昭示著兩人皆不再平靜的心境。
倘若世間當真有什麼劍能夠相得益彰,卻又勢同水火,那便不外乎此時正過招拆招的這兩支狼毫筆了。
劍影筆鋒,交織成網,石室之內,兩人的劍意相通,又皆在劍術之上有所見解。這對招卻愈發精妙,每一筆都似有千鈞之力,卻又輕盈如風。二人如此你來我往,劍招連綿不絕,卻始終難分高下。
“你的劍法比之前次又有精進,可為何隻守不攻?”
夜來邊戰邊問,筆尖如靈蛇吐信,直指顧見春的要害。
顧見春身形一轉,輕巧避開對方的攻擊,卻得空回道
“小湄,你我劍法本出同源,如此繼續,不過是比誰先耗儘內力罷了。”
夜來輕哼一聲,筆勢一變,竟是一招“雨打芭蕉”,筆尖連點,仿佛細雨綿綿,卻又暗藏殺機。顧見春見狀,心中一凜,知道這一招非同小可,連忙施展出“風停雨歇”,筆勢沉墜,力拔千鈞,將對方攻勢一一化解。
兩人劍勢如影隨形,竟如困獸相鬥,遲遲不見分曉。終於,在下一次筆尖相撞後,夜來率先力竭,隻將劍勢一緩,而顧見春卻乘勝追擊,他正是知曉以對方的內力,決然撐不住久戰。遂隻守不攻,以期畢其功於一役。
看著迎麵而來的劍招,夜來點地激退,眼中閃過一絲鋒銳。
所謂東風吹雨過,日光破雲來。她深吸一口氣,筆勢猛地一變,竟乘機施展出雲破日光。這一劍既出,筆鋒直指顧見春的筆尖,意在一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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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春見狀,這才曉得原來是她故意賣個破綻,心中一驚,卻也不甘示弱,筆尖一轉,以“風卷殘雲”相迎。筆尖相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尖鳴。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夜來的筆鋒竟將顧見春的筆鋒從中破開,顧見春手腕一抖,那狼毫筆被對方一劈為二,齊齊落地。
隻是夜來卻也定在半途,麵色古怪,並未搶攻。她將手一鬆,手中的狼毫筆竟已化為齏粉,四散而飛。
夜來心中一緊,卻見顧見春也是麵露驚訝之色。
“你”夜來抿了抿唇,卻自知理虧。是她使了巧勁,將內力彙於那筆尖之上,才使得那筆鋒有如劍鋒銳利,勢如破竹。誰料到對方竟也見招拆招,遂將她的兵器震碎了。
隻是她卻沒想到,這功法竟能正好與她內勁相抵,方才最後一招雲破日光,未免對方看穿她內力所彙聚之處,她特意使出逆滄浪訣,難道
“小湄,此處可沒有第三支狼毫筆可供你過招了。”顧見春似是毫不意外,終於鬆了口氣。
“哼。即便沒有武器,我也能勝過你——”
她話音未落,化掌為刃,便朝著顧見春命門而來。顧見春當即以掌相對,兩人卻一正一逆,明著仍是東風吹雨,暗著卻已然搏上功法內勁。
行過數十掌,兩人掌勢已然化作綽綽灰影。功法相近,那便稍縱即逝,對招更要留神。隻是此時顧見春卻已然是聽風而動,再顧不得分心觀忖。
原來這逆滄浪訣當真有克製之效。夜來當下不再猶豫,默念那心法口訣,遂覺周遭有如風助,迅捷莫名。可一如她所料,自己雖憑著功法暫占攻勢,卻也未曾討得便宜。非但如此,一旦用上這逆滄浪訣,體內真氣的消耗也更為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