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俱必,曾不悔隻覺心煩意亂。見秋盈盈昏睡,正想著在廟前透透氣,卻忽而聞得外頭響起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那步子落在雪地,沙沙作響,為廟中誦經之聲掩住,倒是沒幾人察覺。
曾不悔一喜,還道是般若紫陽終於返回,當即主動去迎門。誰知門口空無一人,風停雪住,廟外隻擺著兩壇好酒,一疊油紙包著的餅。
“和尚?”
曾不悔不禁狐疑四望,不知何時,就連身後廟中誦經的聲音都漸漸微弱。
“喂?和尚?”
四下寂然。
地上確乎一串腳印,隻有來向,卻無去向。
——難道那和尚是飄走的麼?
曾不悔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暗笑自己多心。雪方才停,之前的腳印自然是被掩住了。
隻是方才明明聽見有腳步聲,若是那和尚的,那和尚又去了何處呢?若不是那和尚的,這地上的東西,又是誰送回來的呢?
便這麼一想,曾不悔卻更是心驚肉跳,寒毛直豎。
他回望廟中,火光搖曳,那誦經的猶自誦經,昏睡的猶自昏睡,仿佛注意到院外異常的,隻有他一個。
鬼使神差地,他抬腳順著那一串腳印,往茫茫雪地之中走去。
“和尚?”
曾不悔邊走邊喚。
“般若紫陽?”
遠處怪禽咕咕而鳴,樹叢無端沙沙作響。仿佛這方圓幾裡除卻這點動靜,便無甚物事回應他了。
“喂!蠢和尚?你不會在哪兒吃獨食吧?!”
雪原空曠,隱隱有回音飄蕩。
“好你個狡猾的和尚,你不是信誓旦旦與他們說一僧不獨食麼?”曾不悔更是篤信,於是壯起膽子,順著那腳印愈走愈遠。
終於,越過一片樹叢,倒真是給曾不悔尋見。原來那和尚正於亂石之上閉目靜坐,曾不悔遠遠喚了幾聲,卻好似沒能令他覺察。隻見他握著一串佛珠,口中正悄聲念誦什麼。
曾不悔當即運功掠去,待到走近,他才注意到雪地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方才遠遠看去,他還道是幾個雪丘。
曾不悔蹲下,將這“雪丘”上的積雪拂了拂。
準確來說,這是幾個人。
——也不怪曾不悔將其當作雪丘,那是幾個身材異常瘦小的扶桑人,一身黑衣皆被白雪掩蓋,隻留下一張不甘與畏懼的臉露在外麵。他們渾身僵硬,眼珠滯然,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喂,和尚?你怎麼不說話?”
“發生什麼事了?是遇上那群追殺你的人了麼?”
“你受傷了麼?!”
曾不悔方要開口,隻見那般若紫陽竟已然轉過臉看向他,誦念聲並未因他的到來而止息。曾不悔無端覺得頭腦一昏,身子便歪倒而去。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擔心作甚?這和尚還有個獨門絕技,誰又能傷得了他?
而在曾不悔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忽而一樂,發現這和尚還是有些良心。因著他終於聽清這蠢和尚在對他說什麼。
他說:“彆過來。”
隻是隨即這樂意卻被更大的怒火代替。
“那你倒是早說啊”
“砰——”地一聲,他沉沉倒在雪地上。
曾不悔又做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