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楊柳就明白了“基層工作難做”的意思。
在未來教育基金會跟石梁鄉政府共同簽署了石梁鄉中心學校的捐建協議後，楊柳就留下一名項目負責人處理後續事務，帶隊去其他地方選址考察了。
誰知半個月過去了，石梁鄉的項目，連立項都沒批下來。
“怎麼回事？辦個手續有這麼難嗎？”
“秘書長，您是不知道啊！”受到楊柳的問責，項目負責人小隋卻滿肚子的苦水，“這個縣建設局，非說我們的項目不合規，資料上不停地挑毛病，都送了四次了，還不行！”
“你沒去找林副縣長嗎？”
“找了啊！林副縣長倒是滿口答應，說縣裡必須支持慈善事業，可到了具體辦事人那裡，說什麼也通不過。”
“我知道了，這個林副縣長，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看來是在耍花樣。你再等等，我這邊來解決。”
事情明擺著的，楊柳沒有把工程交給縣裡做，縣裡沒拿到好處，這是暗地裡使絆子呢！
她本想給吳言打個電話，可轉念一想，吳言把這麼大一個基金會交給她，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去麻煩吳言吧？再說了，未來集團所有的人脈，她隨便用，這點小困難要是都解決不了，那可就丟人了。
想到這兒，她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
“喂？倪老師，對對對，我是楊柳啊！看您說的，我早就想去看您了，這不是一直出差嘛！嗯，第一個選址已經定了，您要來看看，那太好了！那咱們x縣見！”……
林副縣長得到消息，楊柳又回來了。
“哼哼！知道厲害了吧？到了我們的地盤，是龍也得給我盤起來。”
還是那個豪華的包間，還是滿滿當當一大桌子菜。
楊柳端坐在那裡，表情嚴肅，筷子都沒動。
林副縣長嘿嘿笑著端起酒杯，“楊總，這裡麵肯定有點小誤會。誤會解除了不就行了嗎？”
“哦？我們是建學校，教育民生工程，不知道具體是有什麼誤會呢？”
“呃這個……張局長，你來說說！”
“不是我說你，楊總，你這基金會，是送錢的，沒錯吧？你送誰不是送呢？送給大山裡那些人，誰感謝你們？你把工程給市裡縣裡分分，大家都賺點兒，這叫什麼來著？共贏！咱們這些人打心眼兒裡感謝你，你辦事不就痛快多了嗎？”
“嗬嗬！張局長的意思……我沒給大家好處，事情就辦不了唄？”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們縣裡確實是窮！也需要扶持。林副縣長和我們，肯定是願意無條件支持你們的，可是下麵的人們心裡不痛快，事情也不好辦嘛！”
“就這桌子菜，窮不窮的，還真很難說。”楊柳嗬嗬了一聲，“今兒我又來了，您二位能不能給個麵子，把立項手續給辦了？”
“我們沒問題，就怕下邊……”
“嗐！下邊的人，還能不聽領導的？事不宜遲，咱現在就去吧！”
“啊？這……好吧。”
林副縣長和張局長被楊柳幾句話給架到那下不來台，隻好一行人去了建設局。
“怎麼又是你們啊？說了多少次了，你們的項目不合規！”
窗口裡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看都沒看，就把資料扔了出來。
張局長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你看都沒看，怎麼知道不合規？”
“他們跟鄉裡直接簽的協議，沒經過咱們局裡，這當然不合規了！”女人倒是理直氣壯，連張局長的麵子都不給。
“你看，嗬嗬，我們的辦事人員哪兒都好，就是……太講原則了。”
跟楊柳一起來的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忽然走到窗口前，“請問一下，為什麼跟鄉政府簽的協議就不能立項呢？鄉政府難道沒有建學校的權利嗎？”
“哧！你這麼大個人，怎麼這點事兒都不懂。錢都給鄉裡了，跟我們局裡半點好處都沒有，還想找我們蓋章？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可是按照國家的規定，這個工程是合理合規向你們報批來了，你們不蓋章，鄉裡的學校怎麼建呢？”
“建不建的關我們什麼事兒？一點費用不給，憑什麼讓我們蓋章？”
“哦，這樣嗎？張局長，林副縣長，您二位怎麼說？”
“唉！基層工作難做呀！縣裡，局裡都缺資金，同誌們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嘛！”
“可以理解？一個正常的工程，卡著不給批，明著要好處，這就是你們的辦事方式嗎？”
“這……你這位同誌，你是乾嘛的呀？”
女人沒理會兩人，轉身看向身後的一個隨行人員。“各位觀眾，這就是央視調查組在x縣暗訪所拍到的實時畫麵。我們應該相信，有關部門一定會介入調查，給所有人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處理結果。下麵，我再來采訪一下未來教育基金會的相關負責人。”
項目負責人站在隱藏攝像機前麵，侃侃而談，“不管過程有多艱難，我們基金會一定會把一所一所學校送到真正需要他們的地方去。我相信，這件事會很快解決，作為第一所希望學校，我們歡迎社會各界監督，一定會提交一份滿意的答卷。不過，在這裡說這些，感受還不是很明顯，下麵我希望央視節目組，能跟我一起，去體驗一下去石梁鄉的這條‘天路’。”
“哎？不是？你們是哪個電視台的？誰允許你們直播的？”林副縣長這才回過神來，“來人！快把他們的設備給我繳了！”
“繳了？林副縣長，好大的官威啊！我們央視的采訪還得通過您的允許唄？”女主持人轉過頭，摘下了墨鏡。
“倪……倪平老師？”林副縣長和張局長站都站不住了。
接下來，隨著央視的鏡頭，全國觀眾們親眼目睹了去往石梁鄉的那條石頭路，那座懸崖絕壁上的鐵鏈，還有比當年的“瀘定橋”還要簡陋的鐵索橋。
最後，央視的鏡頭捕捉到了一個背著藥簍正在通過鐵索橋的少年。
這個十一歲的山裡少年緊緊抿著的雙唇，皺緊的眉頭，在寒風中緊緊抓住鐵索的皴裂的雙手在鏡頭裡定格。
未來教育基金，石梁鄉希望中心學校這兩個詞語，頓時牽動了所有電視觀眾和網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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