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點的時候,距離仕蘭中學不遠的商業步行街裡,諾諾隔著熱奶茶紙杯裡升騰的霧氣看冬夜的街景。
周末夜晚的街道不少徜徉漫步的行人。諾諾找了個稍微不那麼顯眼的角落坐下,一邊咬著吸管,一邊搭著二郎腿瞧著路上的人。
半杯奶茶順著吸管被吸溜入腹之後她就覺得身體好多了。這是她自早上那杯熱牛奶之後今天第一次攝入能量。
從路明非家出來之後,她就想先找個地方吃東西,路過蘭州沙縣黃燜雞,但最終什麼都沒吃,直到剛才才隨便在路邊買了一杯一看就富含植脂末的熱奶茶。
不得不說不健康的東西往往味道都不錯。畢竟都已經不健康了,如果味道還難以下咽,那這玩意早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隔著一條四車道的馬路,諾諾看見對麵街邊的路牌寫著這條路的名字。
跨龍路,跨龍路,路……
討厭的名字忽然間又從大腦深處浮出海麵,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諾諾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溫熱的奶茶在吸管中停滯、倒退。
“……”
諾諾頓了頓,換了隻手拿奶茶杯,一臉心煩地接著吸溜起奶茶。
要怪隻能怪那家夥取了個太容易聯想的名字,她現在盯著自己腳底下的馬路看都能想起路明非這三個字,仿佛那家夥的名字有什麼魔力似的,讓她沒法不去想。
啊,真煩人。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家夥。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對路明非這麼在意。就因為那家夥抱了自己一下?親了自己一嘴?可是那家夥給她做人工呼吸的時候她又沒意識,因此也就沒有任何感覺和反饋。沒意識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省略不計當做沒發生過。
諾諾覺得這或許是側寫帶來的後遺症。因為她在短時間內思考分析了大量的關於那個人的人和事,所以大腦會形成關於那個人的慣性思維,以至於看到一點沾邊的事情都會想到他。
她對路明非進行了最後一次側寫,昨天晚上。
可能是因為白天睡了太久的緣故,昨天晚上她橫豎都睡不著覺。轉頭看著天花板的時候,忽然想到現在好像是側寫路明非的好機會。
被側寫者生活的空間往往富集著跟那個人有關的信息,路明非的房間裡殘留著路明非的味道路明非的身影路明非生活的痕跡。雖然因為她最近身體不適的原因,狀態並未達到巔峰,但她並不想放棄這一次深度側寫路明非的機會。
隻是深度側寫的結果並不儘如人意。她雖然成功進入了那種意識浮沉、半清醒半迷糊,有點像做噩夢的狀態。但是卻沒有側寫出來關於路明非的很清晰的信息。
隻獲取到了一些零碎的、不連貫的記憶碎片。
甚至那些記憶碎片都不是路明非的,而是路明非身邊的某個人的。因為碎片裡都是他人視角裡的路明非的身影。
電影院裡,在一群歡聲笑語的人中間,落魄的快要哭出來的衰小孩。
山頂上站在冰冷的泉水裡一起看煙花的一臉開心的衰小孩。
還有在海洋深處,抱著某個人的……不那麼衰的小孩。
他在喊什麼呢?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麼會那麼認真,又那麼悲傷?
“不要……”
不要?
衰衰衰,類似的記憶碎片還有很多,大多都沾了個衰字,可又總會穿插一些不那麼衰甚至恣意暴怒的麵孔。
她都有些懷疑,覺得自己的側寫是不是出了什麼錯誤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側寫出的那些記憶碎片裡,路明非的年紀比起現在的他似乎要大一些。還是因為她認識的那個路明非並不是衰小孩,而是現充角色左擁右抱妥妥的人生贏家。
隻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直覺又覺得,那個衰小孩也是路明非。是不為人知的他。
大概是因為身體抱恙吧,所以側寫的結果才亂七八糟的。
她坐在路明非的床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頭疼的感覺已經湧了上來。這是深度側寫導致的用腦過度。她急需補充一些糖分來緩解大腦的疲勞。
她掀開被子,踩著小兔形狀的棉拖鞋就下了床。燈都熄滅了,客廳裡一片漆黑,房子裡的另外兩個人想必都已經睡著了。
她躡手躡腳地挪動著步子,想徑直走到餐廳裡去,看看冰箱裡麵有沒有什麼吃的。
經過客廳時,剛好夜空中風動雲散,遮住月亮的烏雲散開,月光透過整麵牆的落地窗照進來,灑在那張有些賤兮兮的睡臉上。
嘴巴張得那麼大,還在笑,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夢這麼開心。
諾諾撇了撇嘴,就從路明非的臉上收回目光。
冰箱裡隻有牛奶和無糖可樂,沒有什麼能夠補充糖分的東西。下麵的冷凍層倒是有冰棍,可她總不能作死頂著大姨媽生嚼冰棍吧?她是有些瘋瘋癲癲,但又不是真瘋,自己是痛經體質這件事她自己還是知道的。
她歎了口氣,合上冰箱門,路過客廳的時候又不自覺朝著路明非瞟了一眼,然後就看見了蓋在路明非身上的兩層單薄的毯子。
她遲疑了好幾秒,還是有些煩躁的揉了揉頭發,深歎一口氣,回到房間裡把床上那床還帶著溫度的棉被抱了出來。
反正自己因為白天睡太多的原因晚上睡不著覺,棉被什麼的自己橫豎也用不上,不如給這家夥蓋上好了。免得說她欺負救命恩人什麼的,還把救命恩人弄感冒了。
走到沙發邊上,諾諾輕手輕腳地攤開被子,然後小心翼翼地蓋在路明非的身上。沙發不算寬,她又有點擔心路明非翻個身就把被子給抖下來了,索性又彎著身子,用手把被子邊緣一點點掖在路明非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