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德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聲音也壓得越來越低,又問道「那娘娘……你知道為什麼唯獨花容月貌活下來了呢?」
「好像是天寧公主對她們雙胞胎姐妹很好奇,才讓太後留下她們當宮女。」季安妮知道的就隻有這麼多,並且直到此刻之前,她都以為一切真相就隻有這麼多。
誰知來德卻用一副足以嚇死鬼的恐怖表情告訴她道「娘娘,不僅是這樣。當年席大學士入獄,三族都被牽扯在內。那件案子就是在這內務府的禦刑司審理的,當時安氏一族和席氏三族二十五人全部到場。丞相發話說,如果席錦德肯跪下來給他們安氏一族的每一個人道歉認錯,他就可以免去誅殺席錦德三族的死罪。誰料席錦德就是不肯低頭,還大罵丞相和太後人麵獸心。丞相勃然大怒,剛要把他們打入大牢,天寧公主卻在這時喊了一聲且慢。」
「天寧公主是讓他們留下花容月貌嗎?」季安妮猜道。
來德點了點頭,抿了抿嘴又道「花容月貌當時可是死刑犯,不是憑天寧公主一句話就能救的。但天寧公主確實很難纏,在公堂之上大鬨,一定要收花容月貌當丫鬟。太後一向溺愛天寧公主,無計可施之下隻好提出一個折衷之計。」
「折衷之計?」季安妮低聲重複著,聽得越來越緊張。
來德續道「所謂折衷之計呢,就是如果花容月貌能答應太後提出的一個條件,就能免去一死。」
「那太後提的是什麼條件?」季安妮的心跳越來越快。
來德輕輕歎了口氣,雙眉緊蹙,非常痛苦地說道「太後提出的條件就是——讓她們親自砍下她們父親的頭。」
「什麼!」季安妮差點叫出生聲來,一把抓住來德,緊張地追問道「這怎麼可能?」
「是啊,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其實太後根本不想留下花容月貌兩條活口,隻為應付天寧公主。但萬萬想不到的是,花容居然答應了。她甚至連一點猶豫都沒有,當即就答應下來。」
「……」季安妮聽到這裡早已發不出聲音,隻是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
「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連隻雞都殺不了,居然讓她去殺人,而且還是殺她的親身父親。」來德的語氣中隱約暗含著一絲對太後的控訴,但卻不敢明言,「娘娘,你知道行刑當天,花容在刑台上對她父親講的最後一句話麼?」
季安妮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已經渾身冷汗。這時她才漸漸明白,為什麼花容的表情看上去總是那麼淡漠,無論是笑還是哭,總感覺沒有注入真心,就像是麵具一樣戴在她的臉上。
「她說她會為父親報仇嗎?」季安妮猜道。
「不……」來德搖了搖頭,有些講不下去,吸了吸氣,垂下頭道,「恰恰相反,她說她父親該死。因為如果她父親給安氏一族跪下認錯的話,就可以挽救席家三族二十五人的命。但是席錦德卻頑固地選擇了誓死不從、寧死不屈……『我今天殺了你,就是為母親、為哥哥、為姐姐,為因你而死的二十二條人命報仇。你自以為自己骨頭硬不怕死,但你卻害死了席家這麼多人,你死有餘辜』——這就是她在刑台上最後對她父親所說的話。」
季安妮的心在那一刻緊緊收縮,她本以為花容應該帶著冤屈站在刑台上,但萬沒想到,花容卻是帶著仇恨站上刑台。而且,她恨的不是安氏,而是她的父親。
季安妮無法評價花容的想法和做法,也許她並沒有說錯。當年隻要席錦德低頭,便可挽救席家三族的命。正是由於席錦德的文人傲骨,才害死席家所有人的命。當然這整件事裡,最大的凶手還是安氏,但席錦德自己,也未嘗不是一個害死老婆孩子和家人的幫凶。
人命和氣節哪個重要?這一直是個千古難題。
「娘娘?」來德見季安妮已經完全陷入沉思中,便用手在季安妮眼前晃了晃。
季安妮這才驀然回過神來,心中的感受已經遠遠不是「震驚」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
「那花容就真的把她父親的頭砍下來了麼?」季安妮怎麼也不敢相信。
來德聽後搖了搖頭,表情非常沉痛地說「她一個小女孩怎麼砍得斷人頭?一刀砍下去,隻砍到一半就卡在骨頭裡,劊子手急忙幫著補了第二刀才斷的。砍第一刀時,一旁的月貌就已經嚇昏過去,但花容卻一直站著看到席錦德人頭落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聽說當時她臉上濺滿了血,比妖怪還恐怖。還有人說好像看見她眼裡流下了兩行鮮紅的淚,血淚——也是她最後的淚。從那以後,就再沒有人見她哭過。後來有一次她爬上樹去給天寧公主取風箏,不小心摔下來,一條腿差點摔斷了都沒有哭過。」
也許是該流的眼淚全都混在父親的血中流光了吧。
季安妮輕輕歎氣道「我才見到她哭過……」
就在花容自己向季安妮敘述身世的那天,花容還曾跪在季安妮的腳下,滿臉淚水地求她當上皇後,求她重振皇威。
如果來德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那天季安妮看見的花容的眼淚又意味著什麼?
聽了花容的故事後,季安妮已經肯定花容絕不是那種會跪下來、流著眼淚求彆人的人。
難道那天花容的眼淚都是假的?季安妮的心微微刺痛。
眼淚明明應該是最純潔的東西,但現在卻變成最汙穢的武器,去騙取彆人的同情。
一個沒有眼淚的人,幾乎等同一個死人。
季安妮問自己,應不應該相信當日看見的花容的淚?如果花容不是為了求自己幫忙才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她又為什麼接近自己呢?季安妮隻淺淺思考了一會兒,就覺得很累。
她不想把所有問題都想得太深,她就隻想簡簡單單地過。
「娘娘,小的有句話……」來德吞吞吐吐了好久,才下決心講出來道,「花容辦事認真,遇險冷靜,有她在娘娘身邊,一定可以幫娘娘排憂解難。但是……娘娘,花容連她爹都敢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娘娘……」
「好了,來德,你什麼都不要說了。」
什麼人該信,什麼人不該信,判斷的依據是自己的心,而不是聽來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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