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地牢的那天晚上,季安妮不但不覺得悲哀,還覺得很開心。因為她和雲真聊了很久,一直聊到眼睛都睜不開了,才肯乖乖閉嘴。
雲真起身告辭,臨走前對季安妮道「娘娘不必害怕,今晚雲真徹底留守地牢,隻要發現一點異常就立即應對,絕不讓娘娘受到半點傷害。」
隻要有他這句話,季安妮就放心無比。
「雲真你不用擔心我,我從小打架打到大,初中時徒手擒過一個歹徒,還在市裡被表彰了好幾個月呢。所以雲真你也不用太緊張,該休息時就休息,我自己會保護自己。」季安妮拍了拍心口,示意雲真不用擔心。
雲真對她笑了笑,隻道「時候不早了,娘娘好好睡吧。」
季安妮聽話地點了點頭,她在雲真麵前一直很乖。
靜靜目送雲真的身影消失在地牢通道的儘頭後,季安妮這才回到床上。來德他們大概怕季安妮受凍,足足鋪了三層褥子,讓床軟得就像棉花似的,身子剛一躺下就陷了進去。
大概因為聊天聊得太疲勞,季安妮剛剛閉上眼睛,就立刻進入夢鄉……
夢裡,眼前漸漸亮了起來,在一片絢爛的白光之中,她看到一棵很高的樹。
樹乾很粗,粗得已經不像樹乾,而像一麵斑駁坑窪的牆壁。
抬頭順著這麵樹乾牆壁向上望去,隻見層層疊疊的茂密枝葉把天空都遮擋住了,葉子們仿佛都急欲證明自己的生命似的,努力讓顏色極儘碧綠鮮嫩。
隱約還能聽見幾聲清脆的鳥鳴,一切都是那樣鮮活,透出無限的勃勃生機。
季安妮一直抬頭仰望那棵樹,望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些頭暈目眩,才忽然聽見耳邊響起聲音
『你在看什麼?』一個溫厚的男聲。
『我在等樹開花。』一個清脆的女聲。
『這樹不開花。』
『開的,我見過,開的是很漂亮的白花。』
『從我出生起,就沒見它開過花,看你年紀不會比我大,你是什麼時候看到的?』
『很久以前,久得我也忘了是什麼時候……』
『一年前嗎?兩年前?還是十年前?』
『不是,都不是……好像是一百年前,兩百年前,或許……是千年之前。』
『你一定是在說謊。』
『我沒有。不信你可以陪我等,等到它開出滿樹白花。』
『等一千年嗎?』
『或許是一千年,或許是兩千年,三千年……或許是……更久。』
『我早就死了。』
『就算你死了,你還有孩子,還有子孫,他們會替你看見那滿樹白花。你願意陪我等嗎……願意嗎……願意嗎……』
女孩的聲音就一直在空中回響,響了好久好久,終於淡去。
忽然,白光消失,四周變成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天空亮起一道閃電,電光向樹頂直劈而來。
一簇鮮紅的火焰舞動燃燒,就像一條靈蛇似的很快將整棵樹都纏繞起來。
滾滾熱浪向季安妮撲來,她嚇得尖叫後退。
忽然,兩隻腳竟無法移動。低頭一看,腳踝上竟綁了鐵鎖。她想大喊,但嘴巴也被碎布堵住,發不出聲音。緊接著,雙手也被縛到身後,全身上下緊密無比地纏滿鎖鏈。
熊熊烈火將她包圍,她看見木炭燒成的焦灰漂浮在熱浪之中,緩緩上升。
她的皮膚開始發痛,傳來劈啪的響聲和陣陣焦臭的氣味。
不,我還不想死……不想死……
一股力量在體內漸漸凝聚,最後化為一顆圓潤的珠子。
珠子落在地麵,順著傾斜的地麵向前滾去……
寶寶,寶寶……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劈啪的燃燒聲都被這低低的呼喚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