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妮嘴角向上牽動,露出笑臉,指著那張畫道「我知道,這張肯定是莊曉夢的。」
皇上點了點頭,也淡淡地笑了起來,說道「沒錯,那孩子就是古靈精怪的,他說他畫的是一個姓『白』名『鳥』的清官老爺。」
莊曉夢的爹是刑部尚書,因此他從小就對「青天」之類詞彙有著特彆的認識吧。
剩下的兩張就規矩多了,全都乖乖畫著白鳥和青天,但氣勢卻相差甚遠。
一張白鳥振翅,就像蒼鷹一般豪情萬丈地直衝雲端。但另一張畫上,蒼茫廣闊的藍天之下,隻有一隻很小的白鴿孤獨地低頭啄食。
哪張作者是誰,簡直一目了然。
季安妮的心就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目光落在那隻小小的白鴿身上。白鴿弱小的身影就像明皇子一樣,在炫目的藍天的反襯之下,更增添了幾分弱小無助之感。
同樣的題目,為什麼長孫明日可以畫出壯誌雄心,但明皇子卻隻能畫出落寞自憐呢?
那孩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季安妮覺得有些心痛,眉間不自覺地又鎖緊了幾分。
難怪皇上今天故意把自己引來這裡,原來是想讓自己看看明皇子的內心世界啊……
「昭姬,你再看這些。」龍莫寒又展開三張畫卷。
這次的題目是「海上紅日」。
最特彆的一張依然是莊曉夢的作品,特彆之處就在於畫上沒有海平線。
另外兩張圖畫中間都有一道筆直的海平線。以這道海平線為分界線,線上是天,線下是海,非常符合「海上紅日」這個題目,但也是非常普通的構圖。
不過,莊曉夢的視角比較獨特,他的畫上沒有海平線,隻有一片靜寂的海麵。就像人飄浮在空中低頭看海似的,看見海麵上映出的太陽倒影。
簡單來說,這幅畫就像日本國旗一樣。中間一團紅日,四周包圍著一片海藍。構圖非常簡單,但又非常獨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偷懶,還是真有一點什麼天賦。
剩下的兩張分彆是長孫明日和明皇子的。兩張圖最明顯的區彆就是,一張畫的是日出,一張畫的是日落。日出那幅生機勃勃,充滿希望。但日落那幅卻死氣沉沉,壓抑消頹。
「為什麼……」季安妮心情沉重,又苦又悶。本來她隻以為明皇子害羞,所以內向寡言,但現在看來,這已經不僅僅是害羞的問題了。再這樣下去,該不會發展成「自閉症」吧?
其實明皇子的畫如果單獨來看,問題還不算嚴重。但如果和長孫明日的作品一對比,立刻就在氣度和胸襟上顯出天壤之彆。小長孫雖然自大了一點,驕傲了一點,但眼界寬廣,有點胸懷天下,指點江山的氣場。教育好了是棟梁之才,教育不好就是一個好高騖遠的小憤青。
但明皇子卻恰恰相反,他畫上的世界總是寧靜而又孤獨的,與世無爭。作為一個皇子來說,這樣的性格不知道是好是壞。但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缺少活力,這是一道大傷。
「其實還有一套圖……」龍莫寒一邊說,一邊展開了最後一個紙卷。
依舊是三幅相同命題的圖畫,這次的題目相當豪邁,不是自然景色,而是「君臨天下」。
最彆出心裁的還是莊曉夢,他畫的是天佑聖朝的整塊版圖,就像一張地圖似的,然後在這張地圖上蓋了一個紅色的大戳,用戳印向世人宣布這塊版圖的所有權。
長孫明日和明皇子畫的都是登基大典。
長孫明日畫的是以皇帝的目光俯視全局,所以畫麵上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官員,氣勢恢宏。
但明皇子畫的卻是以官員的目光仰視皇帝,所以畫麵上就隻有皇袍冠冕的皇帝一人。依舊是那死氣沉沉,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似的氣氛。
「若不是看到這些畫,朕也想不到明兒的心裡這麼灰暗。」龍莫寒慢慢把畫卷收起來,放回原處,「是朕不好,回宮之後繁務纏身,疏忽了看望他……朕對他的關心太少了……」
「不,不好的是昭姬……是昭姬冷落了明皇子……」季安妮的心情也灰暗起來,「皇上,可以讓明皇子和昭姬一起住麼?」
這是她現在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補償辦法。
「其實朕也正有此意……」龍莫寒一聲長歎。要不是早就動了這份心,又怎麼會專程帶昭姬來這裡看畫呢?但現在的他也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幾次懇求太後準許明皇子回到昭姬身邊。太後雖然同意了,但安貴妃那裡卻一直不肯放人。
所以現在阻擾明皇子回到季安妮身邊的人不是太後,而是安貴妃。
「安貴妃為何一定要把明兒留在她的身邊呢?」龍莫寒低聲沉吟,輕輕搖頭。
「如果安貴妃不把明兒抓在手邊的話,你還會去她的東宮殿麼?」季安妮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