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小昭,莫非你愛上她了?」安貴妃咄咄逼人。
水芙蓉驀然抬眼,怔怔瞪著安貴妃,但卻遲遲沒有答話。
愛上她了?難道真的愛上她了?
從未愛上任何人的水芙蓉,不知道此時的心境意味著什麼。
隻覺得一個在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願失去的人,用儘辦法想要保護的人,不願分離的人,出現了。
她出現得那麼自然,但分量卻重得意想不到。
水芙蓉的思緒正混亂著,安貴妃又說「就算你幫她是為了對昭姬有個交代,但你也不想想,她得到皇上寵愛以後,還能繼續和昭姬當朋友麼?她連明皇子都不放過,蠱惑皇上拋妻棄子,我若不趁早令她絕孕,隻怕她下一步就想自己生皇子了。」
「夠了。」水芙蓉最煩彆人在他耳邊沒完沒了地嘮叨,「她喝下絕孕藥,已經無法生孕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做人……不要太歹毒……」
似乎被「歹毒」二字深深刺傷,安貴妃深吸一口氣,久久不語。
水芙蓉跟她鬥氣似的,也不出聲。
過了好久,還是安貴妃妥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姐姐這麼做,你權當是替昭姬出氣還不好麼?為何對我惡言相向?」
水芙蓉低著頭,小聲說「你不是我姐姐……」
安貴妃笑了起來,尖酸地反問「如果你不相信我是你姐姐,為何要幫我?」
水芙蓉又答不出話了。
是啊,他也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麼幫助她?對她的要求無法拒絕?
因為她真的知道隻有姐姐和自己知道的秘密,因為她真的讓自己見過姐姐一麵……
雖然在那如夢般縹緲的幻境中,水芙蓉無法分清他真的看見了姐姐,亦或隻是中了什麼幻術。但哪怕隻是一點希望,一點讓自己可以再見姐姐的希望,他就甘願為之付出代價。
明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陷阱,但卻無法止步。
自己就像一隻渴望飛向光明,但卻不小心撲進蛛網的飛蛾,拚命想在被蜘蛛吃儘之前,掙出迷網,獲知真相。傻也好,癡也好,既已走到這一步,早已無法抽身。
傍晚時分,蝶兒回到東從妃殿儀珍的房間。
因為水芙蓉和安貴妃都不追究絕雲藥的來曆,這件事很快被當作一場誤會平息下去,沒有人知道儀珍為此付出的代價。
蝶兒在房外敲門,儀珍愣愣地坐在床沿上。
她整整在這裡坐了一天,渾身冰涼,就像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呆滯的目光一直盯著桌上的茶杯,無法接受那杯茶水帶來的恐怖後果。真奇怪,沒有任何實感,明明身體沒有一點疼痛,甚至連任何不適感都沒有,就像隻喝了一杯清水,但卻再也無法生孩子。
蝶兒敲門久沒聽到應答,忍不住「啊啊」叫了起來。
無法說話的她隻能發出這些怪異的音節。
也許是怕蝶兒的叫聲引來彆人議論,儀珍終於起身開門。她冷漠地望著蝶兒,想起今早自己還想救她,就覺得可笑。笑自己的無知,明明自身難保,卻還要妄想救人。
蝶兒好像從太醫院那裡聽說儀珍去過一趟,以為是儀珍求情,她才無罪釋放,所以把儀珍當作救命恩人般感激。見到儀珍後,雙眼淚光盈盈,好似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儀珍皺了皺眉,不需任何言語,單從蝶兒那感激涕零的表情上,就已猜透一切。
罷了,多一個感激自己的人,總比多一個恨自己的人好……
在這皇宮深苑,早已失去親人的庇護;一念之差,失去昭姬這唯一的朋友;心中惡念,險些失去蝶兒這名昭姬留給她的侍婢;惹禍上身,失去未來可能擁有的孩子。
驀然回首,這才突然發現自己早已孤身一人,煢煢孓立。
蝶兒能夠回到自己身邊,並且還帶著對自己的感激回來,也許是老天並未完全拋棄自己的證明……
想到這裡,儀珍慘淡的麵容上,才擠出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她輕輕闔上門,拉著蝶兒的手,坐在桌邊。
「蝶兒,你怨我麼?」清幽的嗓音。
蝶兒拚命搖頭。
「蝶兒,人不能犯錯,不能犯一點錯,不然都會有報應。我知道錯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犯一點錯……你可以原諒我,重新接受我麼?」
蝶兒又拚命點頭。
「那好。」儀珍笑了笑,抬起右手,露出套在手腕上的那個玉鐲,「這鐲子取不下來,你幫我砸碎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