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蘇醒的雲真已經不是剛才的光點狀態,而是猶如活生生的人般,雙腳站立在地。
他的外形、容貌分明就是雲真,但其實這些肉眼可以看見的部分隻是軀殼而已。真正的雲真已經被鬼王吞噬了,隻留下一具空殼,供鬼王依附。
鬼王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抬起手臂,望著自己的手掌,活動了一下指頭。他似乎正在嘗試適應這具新的身體。
他試著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動作非常僵硬,就像是木頭人一樣。
他又試著走了一步,但是這一步卻絆在一塊石頭上。身體驟然前傾,還沒反應過來,就麵朝下方,重重地摔了下去。
他捂著臉,整個臉龐都在五指的遮擋下變得扭曲。裂開的嘴唇中發出痛苦的笑聲,這是痛苦到極點後才能發出的笑聲,尖銳得就像猿猴驚懼時的悲鳴。
最後,這些笑容變成一陣「啊——」的嘶吼。
天地為之撼動,河川為之洶湧。隻聽「嘩——」的一聲,仿佛天空被剛才的聲音劃開一道口子似的,大雨就像傾瀉的水,從空中潑向人間。
鬼王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也不想爬起來。他用兩隻手緊緊捂臉,臉上突然傳來一股熱流。熱流在手掌和指縫間流淌,很快就把整隻手臂都染濕了。
這時,寂靜的洞穴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鷹鳴。
鬼王抬起頭,雙眼在黑暗之中發出綠色的光。鷹鳴的聲音更近了,甚至傳來翅膀撲動的響聲。在重重回音的渲染下,變得更加悠長而又玄秘。
這隻老鷹便是蒼鬼。它為了尋找雲真而來,即使感覺到洞穴中沉重的陰氣,仍然無畏地撲打雙翅,向雲真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陰氣最重的地方飛來。
但是雲真早已不是雲真,而是重新覺醒的鬼王。蒼鬼停在離鬼王大約七八步遠的地方。鬼王倒在地上,隻直起上半身,全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流。那股氣流就像強勁的台風一樣,可以摧毀靠近他的一切東西,所以蒼鬼不敢靠得太近。
「式神?你是來尋找主人的麼?」鬼王寒冰般的眸子盯著蒼鬼。
蒼鬼頓時感到一股寒流向自己襲來,微微發了一下抖。它知道鬼王早已不是雲真,但是卻隱約可以從鬼王身上感受到一股雲真的氣息。它緊緊握著爪子,爪子裡的半顆狐珠都快被它捏碎了。這時,鬼王的注意力也落到蒼鬼爪子裡的那個小小的光球上。
「雪嵐?」鬼王雙眉頓時蹙成一團,伸手一揮。
瞬間隻見衣袖拂過,蒼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爪子裡的半顆狐珠就不見了。向鬼王手裡一看,才發現狐珠早已落到他的手上。
他到底怎麼把狐珠拿過去的?蒼鬼全身發冷,前所未有的恐懼將它籠罩。不需要比試,不需要對話,隻是光站在這裡,就可以感受到對方壓倒性的強大。
「雪嵐……雪嵐……」所幸鬼王並沒有傷害蒼鬼的打算,他隻是緊緊握住那半顆狐珠,放在心口,嘴裡喃喃發出痛苦的低喃。
曾經深愛的雪嵐,現在早已化為焦土,如今隻留下這半顆狐珠供他緬懷。握著狐珠的手微微顫抖著,然後緩緩張開五指。狐珠從他的掌心浮了起來。
蒼鬼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本能告訴他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但是對雲真的忠誠心卻令它強迫自己留下。它是雲真的式神,除非雲真死亡,不然它一生都是雲真的式神。它不知道變成鬼王的雲真是否還是自己的主人,但是隻要感覺到鬼王身上還有一絲雲真的氣息,它就不願離開;隻要還有找回雲真的一線希望,它就不願放棄。
這時,懸浮在鬼王手掌上方大約兩寸高度的半顆狐珠發出暖暖的光芒。光芒驅散黑暗,照亮了鬼王和蒼鬼所在的那塊地麵。「雪嵐……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寧願死……也不和我在一起……」凝視著狐珠的鬼王眼中充滿朦朧的淚光。
狐珠緩緩下降,落到鬼王的手心。略微停頓了一會兒後,竟然鑽進了鬼王的手中。鬼王的手掌瞬間被狐珠的光芒包圍,接著整隻手臂都散發出刺眼的白光。
蒼鬼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鬼王正在吸收雪嵐的狐珠。
最後,狐珠完全進入鬼王的身體。鬼王全身都被白光包圍,照亮了整個洞穴。蒼鬼不堪強光折磨,痛苦地閉上雙眼。但是這樣的強光並未持續太長時間。當蒼鬼再次睜眼的時候,強光已經消失了,隻剩下趴在黑暗中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