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室中,季安妮疲憊地抬了一下眼睛。微弱的光線擠入眼縫,令眼珠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幸好是被關在內務府的牢房,而不是被關在地牢裡。地牢裡伸手不見五指,潮濕難耐。然而這裡總能從天窗透出一些光,讓季安妮知道已經天亮了。
昨夜格外漫長,在痛苦和絕望的折磨下,就算閉上眼睛,也總是被各種思緒折磨著,難以入眠。雲真的離去成為她心中解不開的結,好像把五臟六腑都緊緊地糾結起來,令全身都疼得麻痹了。
早晨的陽光落到地牢裡,季安妮望著地麵畫出的光斑,頭腦裡一片空白。雖說是空白,但又不斷閃現出各種畫麵。回憶起自己剛來到這個時代,與雲真的初次見麵。那個飄然若仙的美麗銀發男子,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瞬間就牢牢勾住了季安妮的心,由不得不信一見鐘情。
雲真是季安妮在這個時代唯一的依靠。仿佛隻要有雲真,無論做什麼都有希望。但現在連他也消失了,不僅忽然覺得回家的希望渺茫得近乎於零,就連自己的生命以及存活的意義都變得迷茫不清。季安妮可以為了雲真放棄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這種覺悟卻因為雲真的離去而變得粉碎。雲真是她留在這個世界的原因,現在連這個原因都消失了,仿佛未來的路全都被陰霧籠罩著,看不真切,不敢向任何方向,邁出任何一步。
但是消沉歸消沉,季安妮知道自己還有新的職責。那就是答應雪嵐的,要建立一個新的社會。人不再傷害妖,妖也不再傷害人,人和妖可以和平、和睦地一起生活,共享太平。雖然答應了雪嵐,說服雪嵐把力量交托給自己,令自己重生,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特彆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教她,與她商量,變得孤立無援的現在,季安妮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沒有成功的可能。
就在這各種各樣的思緒翻湧下,季安妮一會兒昏睡,一會兒醒來,癡癡呆呆地度過了漫無邊際的白天、黑夜、白天、黑夜、白天、黑夜……整整三天,她沒有吃任何東西,也沒有挪動任何一寸位置。仿佛屍體一樣蜷縮在牆角,任憑思緒糾結纏繞,任憑痛楚刺痛心扉,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第四天。
依舊是有微光從天窗透進來的清晨,季安妮迷迷糊糊地聽見獄門方向傳來腳步聲。仿佛是一個侍衛押著一名女子。以前聽見聲音的時候,多半都是水芙蓉、天寧那些想來探監的人,但他們無一例外地被擋在獄門外,沒有一個人可以走下廊道。但是現在,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
雖然還看不見來人,但季安妮隱約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氣息。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竭儘全力提高了注意力。過了一會兒,一抹人影從她的眼前走過。那人影也穿著白色的囚服,披頭散發,模樣有些狼狽,沾滿泥巴的赤腳從季安妮的眼皮底下慢慢走過——竟是花容。
季安妮瞬間睜大眼睛,混沌的意識立刻恢複了八成。但這三日沒有吃飯,令她沒有力氣站起來。隻是儘可能睜大眼睛,癡癡地看見花容從隔著鐵欄的牢門前走過。走到牢門正中的時候,花容忽然回頭看了牆角的季安妮一眼。
兩人目光交彙的瞬間,季安妮可以從花容的眼中讀出一絲深意,讓她恍然大悟花容是故意被關進來的,她到底想乾什麼?連天寧公主、水芙蓉、甘貴妃都沒能進得來的監牢,花容卻進來了。
也隻有她能進來,因為她用了一個常人不敢用的辦法——她不是來探監,而是一同被關押。
好勇敢的女孩,她做事依然這樣不擇手段,敢用超出常規的辦法,哪怕自我傷害。季安妮在心中疲憊地笑了笑。多添了一個獄友,心情更加複雜了。如果自己也像花容一樣,也許命運就會變得不一樣了。花容是在失去了所有家人後才變得堅強,那麼自己呢?在死過一次,喪失所有的現在,能否變得和她一樣?
隔壁的牢房傳來「哐啷」一聲,然後可以聽見花容走進了牢獄的聲音。侍衛粗魯地鎖上牢門以後,吼了一句「老實點」就走了。他經過季安妮牢門前的時候跑得特彆快,似乎非常害怕季安妮這個妖怪突然跳起來,一口吃了他。
待腳步聲遠去以後,季安妮慢吞吞地爬到靠近花容的那麵牆壁,輕輕敲了敲牆壁,問道「花容?」
花容應了一聲「娘娘。」
季安妮用微弱的聲音問「你怎麼被關進來了?」
花容道「早上替姑姑們一起打掃仁和殿的時候,我失手打破了先祖喜歡的一隻茶杯,而且嘴硬不認錯,和姑姑起了爭執,於是她們把我扭送內務府,被內務府刑司的郎中大人判了罪,所以就被關進來了。說來這茶杯倒是與娘娘的有緣物,娘娘還記得你剛入宮的時候,被公主教授禮儀的事麼?」花容沒有一點入獄的悲痛,反倒用輕鬆的語氣與季安妮敘起舊來。
聽了花容的話後,季安妮忽然記起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在仁和殿學習禮儀的時候,天寧公主老愛過來找茬。當時公主還讓她舉著盛滿熱水的茶杯下跪,讓花容在旁邊添水。原來就是那個杯子啊。雖然是一段受苦的日子,但現在回想起來竟有些懷念。那個時候,那些人,那些事……現在想來,都已經十分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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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花容謹慎的性格,絕對不會貿然打碎。她這麼做,一定另有所圖。已經漸漸摸清花容性格的季安妮,立刻猜出她的想法,問道「你這麼做,是為了進來見我吧?」
花容不置可否,把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娘娘可記得內務府的常公公?他是家父以前的摯交,即使家父過世後也對我百般照顧。我似乎沒有對娘娘提及他的身份,其實他正是內務府刑司的郎中,也就是把我判進來的人。」
雲真因為與寶貴妃的私情敗露,被押上刑場的時候,花容就是帶季安妮向內務府的這位常公公打聽到雲真的消息。原來如此,如果是刑四的郎中,自然對犯人的事情了如指掌。季安妮恍然記起那個常公公。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是他給季安妮留下的印象很深。因為比起其他太監,他的背脊總是挺得很直,季安妮當時就覺得他的職位應該不低。
這時花容又接著說「我事先求過他,然後再故意摔破茶杯,與姑姑爭吵,讓他把我關到這裡。原因也正如娘娘所料,我隻是想見見娘娘,與娘娘說說話而已。」
季安妮輕輕地笑了,笑容無比憔悴。她用微弱的聲音問「見我乾什麼?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如今的我,你還認為可以成為皇後麼?」季安妮沒有忘記花容的背叛。當日正是花容把變成狐狸的季安妮交給大將軍康慶源處置。要不是後來小雪帶莊曉夢、長孫明日機智搭救,隻怕季安妮早就死在大將軍手上了。
季安妮一直猜不透花容到底是敵是友。起初,她之所以來到自己身邊,就是為了幫自己成為皇後,然後摧毀安氏。但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季安妮覺得花容早已改變想法了,但為什麼她依然總愛出現在自己脆弱的時候?季安妮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可以與她成為朋友,但看到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交給大將軍後,又覺得自己幼稚。
「娘娘,現在太後已經過世。安氏的勢力早已不及從前,已是岌岌可危、風雨飄搖之態。你被關在這裡三天了,大概不知道外麵的洪水有多可怕,就連皇宮裡收藏地圖的四方堂、舉辦壽宴的樂壽殿也都塌成廢墟。而且……仁和殿附近供奉的先祖靈堂,也被大雨衝壞了屋頂。如果大雨還不停,怕是撐不過幾日就要塌了吧。靈堂一塌,可就是件大事了……如果真要追究起來,首當其衝的恐怕就是內務府。因為去年靈堂的整修事宜,全都是由內務府操辦的。」
說到這裡,花容的聲音中隱約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笑意,似乎非常期盼靈堂快點被暴雨洪水摧毀似的。
「花容,你到底想說什麼?」季安妮的心中陣陣發涼。
花容道「四處宮殿坍塌,當然不僅是因為天災,更是因為人禍。內務總府正是太後的哥哥安誠煥,他收受賄賂,貪汙斂財。他包辦的事情,多半都昧過良心。這已經是大家心中公開的秘密。但是他位高權重,人人都不敢碰他。如果靈堂沒有經過他的手整修,怕也不會敵不過這次暴雨。現在便是上天賜給了我們的一個機會。常公公早已收集到他貪汙的證據。隻要皇上認真追究起來,他的烏紗肯定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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