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娘潔白如玉的臉龐,映著皎潔的月光,在皮膚上浮起一層淡淡的光芒。似妖似仙,如夢如幻。
季安妮癡癡地盯著她,一想到以後再也無法見麵,心底不由掠起幾分寂寞惆悵。
豔娘自願赴死,季安妮本該覺得慶幸,但是現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更加壓抑、痛苦。
豔娘幽幽地注視著不再說話的季安妮,敏銳的目光仿佛可以透過季安妮看到消失的雪嵐。
「不過……」豔娘輕歎一聲,緩緩轉移了話題,「當初是我與雲真鬥法,才將你卷入這個世界。如果我死了,你便再也回不去了。」倒不是以此提出威脅,而是發自內心地為季安妮何去何從感到擔憂。
「我早已決定不回去了。」季安妮垂下眼睫,靜靜地注視著地麵。
曾經,她有一次可以返回現世的機會,但是她放棄了。
當時雲真在刑場差點被斬首,紅狐現身,兩兩相鬥,天現異象,終於打開了返回現世的通道。然而季安妮決定為了雲真而留下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有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的覺悟。
但是,如今令她選擇留在這個世界的理由——雲真,已經消失了。
驀然回首,才發現隻有自己被孤零零地留了下來。如今聽豔娘說起無法返回現世,心中比當初悲哀得多。
翌日清晨,剛剛修築起來的滅妖台第一次在天下證明它的威力。
豔娘雖是死囚,但是走上刑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押她。她就像平時走路一樣,一步一步、一級一級地登上台階,走向滅妖台上敞開的爐門。爐門大約有兩米高,從裡麵突出藍色的火舌。
滅妖台下,季安妮、水芙蓉、鬼王、龍莫寒、儀珍、花容、流光、康孝榮,還有大約五十多名侍衛,靜靜地注視著豔娘的一舉一動。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類看不見的妖魔鬼怪,全都潛伏在滅妖台附近的樹叢中。
豔娘站在滅妖台的頂端,沒有絲毫猶豫,沒有任何遺言,就像走進一個普通的院門似的,從容跨入爐門之中。
藍色的火焰迅速將她包裹,爐門無聲無息地關閉。
一切都非常平靜,沒有元融死前痛苦的尖叫和嘶吼,沒有任何垂死的掙紮。
隻有清晨淡淡的清風,還有隔著數十米仍然撲麵而來的熱浪。
豔娘就這樣消失了,無怨無悔地走上她自己為自己選擇的結局。
在人類的眼裡,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在妖怪的眼裡,他們卻目睹了一股強大的妖氣,在熔爐之中逐漸消失、化為烏有的一幕。季安妮耳邊傳來妖怪們恐懼的慘叫,它們嚇得四處逃竄、奔走相告。以妖怪的速度,大概三日之內,滅妖台的威力便會傳遍天下。這便是季安妮想要的效果,她成功了,但是一點也不喜悅。
水芙蓉也一樣,終於報仇了,但是沒有一絲暢快的感覺。胸口仿佛壓著東西,無法喘息。
過了很久很久,滅妖台中沒有傳來一點動靜。
流光上前對龍莫寒說「皇上,妖怪已經處死,擺駕回宮吧。」
龍莫寒點點頭,在儀珍的攙扶下離去。流光、康孝榮和其他侍衛一路護送。
他們離去之後,滅妖台前的空地便顯得更加空曠。一陣強風卷過,地上飛沙走石,空中枯葉飄飛,顯得無比蒼涼。
水芙蓉怔怔地盯著巍然屹立的滅妖台,身體漸漸失去力氣,輕輕靠在季安妮的身上。
季安妮用一隻手扶著他,望著他失魂落魄的眼神,輕聲問道「如今大仇已報,你是否滿足了?」
水芙蓉沒有回答,視線一直停留在吞噬了豔娘形體和元神的熔爐上,久久無法言語。
季安妮在心中默默地為豔娘送行。所謂形神俱滅,就是沒有靈魂、沒有轉世、沒有重生,什麼都沒有,徹徹底底地從這個世間被抹消,不留下任何曾經存在過的證明。無論對於人類還是對於妖怪,都是一種殘忍的處罰。
默默站了很久之後,季安妮、鬼王、水芙蓉返回閒宮。
水芙蓉報仇之後非但沒有解脫,反而變得更加壓抑痛苦。他不會返回西宮殿,隻想暫時與季安妮待在一起。
閒宮除了季安妮之外,還住著一名先皇的妃子唐玉。因為得了瘋病,所以一直孤單地住在閒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