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鸞躺在臟汙的冰冷的地麵上,思緒萬千。
當年的真相眼看呼之欲出,這不正是她一直希望的嗎不僅是為了報仇,更是為了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事情發展到如今,她倒寧願自己從未知道這個真相。
她沒有勇氣和楚旭對峙,她也不能去怪罪玄均什麼,她突然很想知道,上輩子的自己是如何處理的。
不知過去多久,楚鸞終於緩緩動了起來,她的雙腿因為太久沒有行走過,此時竟站不起來。
她隻好慢慢挪到牆邊,雙手死死摳住牆上的縫隙,這才麵前站起身來。
她就這麼扶著牆,一點點趿著步行走,不願停留。
另一邊,魏巍帶著人找到了常先生暫避的地方。
隻初時靠近,被那些陷阱纏住,好在有魏巍提醒,眾人也迅速拜托,待打到門前,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隻剩下幾個殘兵敗將還死守著山洞。
所有人都以為常先生已經挾持楚鸞逃了,但是衛離卻堅持要進去看看,直覺告訴他,楚姑娘就在附近。而且他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仿佛錯過了,楚姑娘就會離他而去一般。
於是,賀英和衛離帶著一部分人守在山洞外,慕容瑾和玉奴則進去找人。
……
楚鸞沿著陰冷潮濕的山壁不斷往前走,好不容易快走出這彎彎繞繞的地方,前方卻站著一個人攔住她的去路。
那人仿佛早已等候多時,見楚鸞前來,遞上一把利劍。
楚鸞不明其意,但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她略帶遲疑地接過劍來,那人突然開口,說著不甚標準的官話:“我願誓死追隨王爺!”
說完,就自己撞上楚鸞手中的利刃,一劍致命。
楚鸞拔出劍來,那人也沒了支撐,倒在地上。
看著那誓死效忠之人,楚鸞竟無聲笑了起來。
這便是忠仆!她也不過是慕容瑾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們本無差彆,不過各為其主。來日若生出變故,焉知她不會和這位一樣,落得個“為主效命”的下場。
楚鸞再也站不住了,她順著山壁,緩緩滑下,坐在地上。空出來的一隻手撫摸著劍上的血跡,感受著粘膩的鮮血附在自己的指尖,將其按在自己的左臉上,沿著臉頰向下抹去。讓自己染上血腥。
慕容瑾找到她時,就看見這麼一幕,楚鸞靠在山壁上暈了過去,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利劍,而不遠處就躺著一具仍有餘溫的屍體。
……
待楚鸞醒來,已經是兩日後的事情了。這兩日許多人都提著東西來她府上慰問,隻是這些人多半都是抱著看戲的意思。不過這其中也難免有真正關心她的。
林夫人每日都會帶著東西來看她,隻是之前楚鸞昏迷不醒,她就和玉奴寒暄兩句便離開了,如今楚鸞剛醒,她更不能打擾,也沒有多做停留。
玉奴給楚鸞送藥時,還打趣她,“這個林夫人是真的很喜歡你,哪怕你沒有做她家的兒媳婦,也跑得這麼勤快。”
楚鸞笑了笑,不置可否。
玉奴看她不搭話,以為她是精神不佳,也沒多在意,隻是催著她快些吃藥。
楚鸞依然不動,玉奴以為她是嫌燙,於是又親自替她將藥吹冷了,中途還怕她悶著,找了幾個話茬,“這次還真是多虧謹王殿下了,若不是他,我們還真找不到你呢。”
慕容瑾?
楚鸞麵上雖沒有說,心裡還是明白的,魏長林是她舉薦給慕容瑾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魏長林的底細,過了這麼久才提出來,怕是自己真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所以慕容瑾才想給她個教訓吧。
事實上,慕容瑾也的確是這樣想的,早在第三日,衛離提出可能是有人對楚鸞不利時,他就想到常先生了,不過之前他撞見衛離和楚鸞的事情實在讓他氣惱,這才想小小懲戒一二。
這便是伴君如伴虎了。楚鸞冷冷想著,慕容瑾注定是做皇帝的人,怎麼可能一如當年的寬厚天真。但是她也沒有怪他,畢竟她已經不再對旁人抱任何期待了。
“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先喝藥吧。”見楚鸞許久沒有答話,玉奴以為她還在想被劫持的事情,怕她鑽了牛角尖,連忙岔開話題。
殊不知她這樣的做法更是撞在刀口上。
一看見湯藥和玉奴急切的神情,楚鸞不自覺聯想起她體內的蠱毒。這麼多年,湯藥從未斷絕,可笑的是,她連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意識到再多想恐怕會失態,叫人看出破綻來。楚鸞下意識彆過臉去,悶聲道,“你先放著吧,我一會再喝。”
玉奴耐心告罄,語氣難免急了些,“你看看你,都虛弱成什麼樣了,還不肯喝藥,當真是想死不成”
不知被哪句話刺激了,楚鸞也不再忍耐,當真和她爭執起來,“我早就該死了不是嗎”她的嗓子還有些沙啞,沒說一句話都如同鋸子割據一般疼痛,但即便如此,她依舊咄咄逼人,不肯叫自己輸了氣勢。
可是姐妹之間又何必講個輸贏。
玉奴也沒想到楚鸞會這樣和自己說話,半是驚疑,半是氣憤,將熬了許久的湯藥小心擱置在屋內的桌上,這才又走回床頭和楚鸞理論,“你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那日秀娘去了國公府之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與我們親近不說,今日竟說出這種氣話。”玉奴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你究竟是怎麼了”說完,又覺得委屈,竟要落下淚來。
不過這次楚鸞好像鐵了心一般,非要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她才痛快,“你既然非要問我,那我也不再隱瞞。”楚鸞坐直了身子,正了神色,接下來的話用儘了她的勇氣,她嘴唇微微抖動,眼中儘是怨懟,“你還記得魏……”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她不忍心,不忍心拿著那些陳年舊事去質問玉奴。可是她又放不下,最後隻能僵持著,自我掙紮。
但是,有時候傷人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語。
作為最了解楚鸞的師姐,玉奴焉會不知她要說什麼,自己也早就懷疑楚鸞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她遲早會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真正到來時,彼此會是如此尷尬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