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下想要陛下答應一個條件。”殤雲的臉上沒有其他的表情,一點都沒有因為剛才拒絕了現在又反悔的無措感。
“你不會是想要……”還想要坐上他的位置,皇帝真的是不敢再輕易麵前的這個人了。
看著皇帝遲遲沒有言語,殤雲遞給蘇若寒一個眼神。
你的父親,你來解決吧。
蘇若寒上前坐在皇帝的身側,看著床上呼吸不順暢的人,他的心裡百感交集。
“父皇,殤雲兄剛才隻是在開玩笑。”蘇若寒知道對一個一國之君說出開玩笑這樣的話,大概率是不會被相信的。
可是雙方都需要一個台階下。
皇帝在心中思忖了片刻,也罷,現在形勢所迫,能多一個朋友就不要多一個敵人。
況且看寒兒與他的關係也是不差。
“隻要你不圖謀我蘇家的江山,你的要求,我都能應允。”
皇帝喘著粗氣。
“在下對您的江山一點興趣都沒有。”
得到了殤雲的親口承諾,皇帝的心牆頓時放鬆了許多。
整個人也不再是剛才那副全身戒備的模樣。
他掙紮著要起身,蘇若寒看出他的意圖,攙扶著他靠在枕頭上,讓他可以舒服地斜躺在床上。
“如今朝中的形勢你們想必要清楚吧。”皇帝對著二人講道。
是他引狼入室,如今才會導致事情如此的棘手。
蘇若寒點了點頭。
他來這裡之前白將軍就將一切都儘數告知。
“朕會留下一道遺詔,立寒兒你為太子。”
皇帝說著又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
“父皇,兒臣不是……”
皇帝卻拉住蘇若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寒兒,你莫要推脫,這是我欠你母後的。”
看著皇帝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之意,蘇若寒的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他對他的愛都源於對母後的虧欠,那為何母後在世時,他又要那樣地對待王家呢?
看著自己的兒子呆呆地望著自己。
“你會是一個好君王的,朕相信。”
眼神裡是一個老父親對孩子的深沉的愛。
外麵靜悄悄的,連樹葉被風刮過的沙沙聲都聽到十分清楚。
“外麵的那棵鬆樹是你母後在時種下的。”就在此時,躺在床邊的皇帝卻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蘇若寒透過窗紗看向外麵的那棵高大的鬆樹,他有印象,少時母後還在的時候經常會陪著他一起在那棵樹下玩耍。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陪他了。
如今這棵樹仍在,隻是時光卻再也回不去了。
“當時還是朕陪著她一起種的,說是要等你娶妻生子的時候給你當聘禮使用的。”
“聘禮?”蘇若寒喃喃道。
這可以做聘禮的嗎?千古頭一回聽說,可是如今的皇帝已經是這種情況,蘇若寒自然也不會刨根問底。
隻是嘴裡答應著:“父皇一定不會有事的。”
男子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蘇若寒的眼角落下一顆晶瑩的水珠,正好不偏不倚地滴在皇帝的手背上。
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那一絲涼意,皇帝挪著自己的身子,他摸著蘇若寒的腦袋。
“人都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朕不會孤單了,你母後會在下麵等著我呢!這些年來,她一個人在下麵一定很孤單,也一定很恨我。”
老淚縱橫的人在眼前顯得格外孤單。
殤雲很難想象一個人麵對自己愛的人已經消亡,自己卻不得不活下去的窘境。
那種感受是怎樣的煎熬。
可是在蘇若寒的眼中他卻沒有看到被感動,而是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緒。
“父皇不要這樣說,母後在天之靈,一定希望父皇能夠長命百歲。”
“寒兒,扶我起來。”皇帝對身邊的蘇若寒說道。
“父皇,這是要做什麼?”蘇若寒慢慢地將皇帝扶起來,帶人走到書案前。
皇帝取出一張事先就寫好了的遺詔,隻是上麵還沒有蓋上玉璽。
看著蘇若寒一臉慌張的模樣,皇帝欣慰地笑了笑。
然後便是紅色的印記清晰的印在了遺詔上。
這是這個皇朝更迭的開始。
“有了這個,寒兒你做事就沒有顧慮了。”
隻見皇帝將遺詔放在蘇若寒的手中,“宮中耳目眾多,這東西不能留在皇宮。”
為今之計,隻有寒兒帶在身邊是最合適的。
“父皇。”蘇若寒支支吾吾,他還是想要推脫掉的,因為接過就意味著他肩上的重擔,便不能撂下了。
“這是皇命。”皇帝的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這個孩子他甚是了解,若是自己態度不強硬一些,恐怕他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你本就是嫡子,繼承皇位理所應當。”
“可是若按長幼尊卑,大哥是長子。”
蘇若寒開口道,他想知道在父皇的心中,大哥又占據著怎樣的位置。
“但你母親才是朕名義上堂堂正正的皇後。”
“孩兒明白了。”
蘇若涵恭敬的從皇帝手中接過那明晃晃的遺詔,將其揣在自己的懷中。“天色已深,想必……”皇帝看了一眼窗外,此時月上中天,更深又露重。
他頗有意味的看了一眼殤雲,“你們也不是通過正當途徑進來的,不宜久留,若是待久了,怕是會出問題。”
皇帝無論怎麼說,都是曆經過風雨的人,若連這點都猜不透,那從前的皇位又是如何得來的?
他不似寒兒這般心善,若不是事事謀劃,這龍椅早已不屬於他。
“可是父皇,你一個人在皇宮裡,孩兒很擔心。”
看著皇帝瘦弱的身影,蘇若寒有些不忍離去。
皇帝笑了笑,“寒兒,你可彆忘了,父親之前是什麼樣的人?”
“是。”父親是一個足智多謀的君王。
是一個會權衡利弊,左右掣肘的權謀家。
就在兩個人即將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的皇帝悠悠開口。
“高人,拜托你保護我兒平安。”
殤雲回頭看了一眼皇帝,他還是如剛才那般站在書案前一動不動,隻是眼神裡湧動著複雜的情緒,似有不舍。
“我儘量。”
得到這三個字的回複,皇帝的心其實就已經落到了肚子裡。
進出皇宮如入無人之境,這樣的人世間罕見,他說儘量那便是萬無一失。
“父親,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這一次,蘇若寒沒有稱呼父皇,而是像尋常百姓家那樣叫他父親。
皇帝一時愣在了原地,這樣的稱呼,他好像在許多年前聽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