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免賦稅三年,將農田直接租給普通百姓,百姓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再也不需要受鄉紳的欺壓。
朝堂上下是一派新生氣象。
水患退去,趙老告老還鄉,秦理被重用,任戶部尚書。原來的人被降為地方官,左遷出京城。
謝昭被封為吏部尚書兼太傅,負責政務管理以及人才選拔的重任。
白才被封為護國大將軍,一品忠國公爵位。
韓玉在先帝駕崩三日後被斬首示眾。陳若禮仍舊沒有半點消息,但唯一確定的是,他並沒有離開東莞境內。
新帝登基,下達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用儘一切辦法,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蘇若寒經過林七的仔細治療,如今身體已恢複得七七八八。
未時,太陽正懸於半空,懶洋洋地照在人的身上,宮人們都緊鑼密鼓地為新帝裁製新衣。
蘇若寒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人。
短短的一月時間,從腳步虛浮到如今的正常行走,是林七為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宮女們一絲不苟地為蘇若寒量著尺寸,腰圍,袖長,還有領口的位置。
她們一個個低頭不敢看蘇若寒的臉。
隻是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
“陛下,我們要走了。”
林七和殤雲以及小五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著這位新帝的威儀。
寶珠嵌冠,華麗的龍袍加身,金色的龍紋在袍子上翻滾著,眉目間隱隱可見一位帝王的威嚴姿態。
“這便要走了?”蘇若寒抬眸看向遠處的幾人。
這一次的宮變,要是沒有他們,自己或許就是亂葬崗上的一具枯骨。
“是啊,在這裡逗留的時間不短了。”林七歎息著開口道。
從來到京城進入皇宮,到如今蘇若寒登基,時光轉眼而逝。
蘇若寒的眼眸低沉,微微闔上又睜開。
嘴角含著柔和的笑意,他伸長胳膊方便宮女們量身,語氣細膩溫和:“你們要的淩雲珠,我會拿給你們的。”
這段時間隻忙於處理朝堂上的繁瑣雜事,他還未顧得上。
“好說。”林七拄著胳膊回答著。儘管他們一開始幫蘇若寒便是為了那珠子。
曆經如此多的波折,他們對蘇若寒也不由地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友誼來。
“如今可要稱作陛下了。”小五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在人前他一向習慣了如此。
一盤粉紅色的水蜜桃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茶桌上,色澤鮮豔,透著亮光,成色極好。
他一隻手伸過去,拿起一個就啃了起來。
“真甜。這皇宮裡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連這桃子都偏心。”小五盯著手中那缺口的桃子。
眼睛卻看向遠處銅鏡前那個高大的帝王。
“我們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是不?”
小五推搡了一下林七的後背。
薄薄的青衫上被揉得皺皺巴巴,惹來林七的一陣嫌棄。
她往殤雲的位置蹭了蹭,眼神幽幽地對小五說:“你手上還有桃毛,當心蹭到我身上,害得我犯癢。”
說到此,林七還真的覺得被小五的手指觸碰的區域泛起絲絲點點的癢意來。
她摩挲著自己的後背,看起來就是一個巨大的爬行動物。
引得靠近她的殤雲埋頭用袖子捂嘴,為的是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他生性不愛笑,但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她那漫不經心的動作而逗的直繃不住。
小五的一雙瀲灩秋波般的眼睛裡狐疑著看著一點也不顧形象的林七。
他拍拍自己的手,頓時空氣中有細小的毛兒在盤旋著,簌簌而落。
“至於嗎?”小五看看自己的手,不癢的啊!
“好了,你離我遠點就行。”
“嗯,以後在東莞境內,有什麼難事都儘管來找我!”
帝王的承諾一言九鼎,重如千斤。
聽此,林七不由地多看了蘇若寒兩眼,隻見男子神色認真,沒有敷衍的意味。
他這一個月來的蛻變有目共睹。
林七眉眼彎彎,帶著幾分揶揄著問道:“若是我殺了人呢?”
蘇若寒的身形微怔,眉頭緊鎖,他還從未想過這點。
不過他清楚林七的為人,她不是一個喊打喊殺的人,縱然真的有那時刻。
也一定是那人犯了窮凶極惡的事,她看不過眼才會下手的。
蘇若寒偏了偏頭,捂著袖子輕咳一聲,朗朗清潤的聲音從喉間發出:“我知你心性,林姑娘絕不會無緣無故欺壓他人。更遑論殺人了!”
林七眼皮一翻,單手拄在桌子上,將腦袋放在自己的掌心,慵懶地看著蘇若寒。
嘴角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來:“如果……”
林七故意拉長尾音,強調著這個問題,蘇若寒必須回答。
“陛下,草民也很好奇。”小五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還對林七使了一個我挺你的眼神。
蘇若寒睫毛輕顫,心下思考了片刻,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宮女們被丟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蘇若寒高大的身影被從窗口灑進來的陽光鋪散在林七的身前,小姑娘那雙明媚的小鹿眼一眨一眨地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君王氣息的少年。
“若真有那天,我便會放了你。”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重重地砸在了身後宮人們的心裡。
他們居然聽到陛下說若有一日,這姑娘犯了罪,陛下竟會選擇視而不見。
這不是妥妥的昏君嗎?但是他們也隻敢在心裡想想,然後把今日聽到的話埋到肚子裡,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生存。
林七的嘴唇微張,半晌卻又合了回去。
小五也一臉凝重地瞧著半傾著身子的蘇若寒,他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不顧王法了嗎?
他隻是在哄騙小七罷了,男人的把戲,他還不了解嗎?
嘴角隨即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但是,不會再有下一次。”蘇若寒盯著林七的眸子,看著小姑娘那微微緊張的手在懷中蜷縮成一團。
他慢慢直腰離開,林七在蘇若寒的影子一點一點離她越來越遠之時,抬眸看了那男子。
他的背影是那麼的寂寥,那麼的孤獨,仿佛這世間隻剩下他一個人獨自承受著漫長煎熬。
蘇若寒把手裡的腰帶隨手放在某個宮女的手裡。
“這個不適合,重做。”
“是,陛下。”
看著宮女們手忙腳亂地服侍著蘇若寒,而自己卻像一隻觀看熱鬨的花栗鼠一樣在這裡“礙眼”。
她拽了拽殤雲的衣袖,小聲地對他說:“我們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