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地麵行成了坑坑窪窪的泥坑,水土參半,人一腳踩進去,非的濺得一身泥汙不可。
冷雲欣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走著。
耳朵是呼呼刮過的冷風,但在此刻,卻比不上她心裡的寒涼。
她一麵走,一麵喃喃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
她此刻隻想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
肚子的下墜感越來越重,她原本是打算回郊外的院子的,但是隨即一想,不行,若是被簡戎發現後,他第一時間一定會去那裡的。
羊入虎口,再難逃脫。
冷雲欣沒有彆的辦法隻好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漆黑的街道,再加上剛剛下過一場雨,街道上濕滑無比,根本沒有行人經過。
就連平常總是擺攤的小販們也不見了蹤影。
冷雲欣看著街道兩旁緊緊關著的門,她艱難地走過去,敲響了其中一戶人家門上的鐵環。
砰砰砰。
耳朵可以聽到裡麵似有腳步聲朝門口走去。
“誰啊?”
一開門,見到冷雲欣渾身是血的模樣,竟是二話不說便將門狠狠地關了起來。
冷雲欣貼在額前的頭發被這門風扇起來,在眼前狼狽地搖晃著。
隻聽到裡麵那人道:“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少來我門前給我找晦氣!”
屋內,似有婦人的聲音響起。
“當家的,有人嗎?”
“沒人,誰讓你出來的,月份這麼大了,當心點,這可是我們一家人的心肝寶貝。”
那人的腳步漸漸遠去,透過那個狹小的門縫,冷雲欣看到院子裡站了一個頭上包著紗巾的婦人,腹部高高隆起,想必也是快要臨盆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離開了那家人的門口,走向漆黑的路口。
一路上跌跌撞撞,眼前有星星點點的亮光閃過,這是精神即將要渙散的前兆。
冷雲欣朦朧的視線之中看到了遠處似有一座破落的廟宇。
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
窗戶是破損的,蛛網爬滿了牆壁,就連牆皮土都掉落了一層又一層。
這歪歪扭扭的房屋或許就會在下一秒傾塌。
當下,冷雲欣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她顫抖著雙腿走到一個草團裡。
黃色的破布在風中來回搖擺,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冷雲欣的手慢慢摸上自己的小腹,蹲下身來躺在那硌人的草堆中。
此刻,汗水已經如注,女子的臉仿佛是從水裡拉出來的一般。
她咬著牙,對手心下附著的肚子道:“寶寶,你要加油。母親快支撐不住了。”
寒風吹來,將廟宇中的聲音擴散得老遠。
淒厲的慘叫聲從那座不起眼的廟宇中傳出。
這裡距民居很遠,屬於邊緣的地帶。
是被廢棄了的破廟。
所以也沒有人注意。
廟外的古槐似乎也被這女子的慘狀而深深打動,搖曳著自己的樹冠,碧綠的葉子簌簌而落。
鋪滿了一層綠色的傷感。
“啊啊啊啊啊啊……!”
尖細的聲音裡透出來的是深深的絕望,隱隱有些無力,所以聽起來更像是一個鬼魂在哭泣。
天之涯的冷星驀然覺得自己心被剜了一塊。
冷風正在與她商量婚禮的細節,卻突然看到冷星將眉頭蹙起,一副難忍的痛苦模樣。
急忙道:“怎麼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靈感應,在那一刻,冷星感受到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東西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並且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快去找冷雲欣。
冷星沒有回答冷風的話,而是撒開了原本捧著紙張的手,轉身離開了。
冷風一見形勢不對,隨即追了上去。
“星兒,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能夠讓冷星瞬間慌了神了的,怕也隻有小姐了。
冷風緊追慢趕,終於看到了冷星的一個背影。
他加快自己腳下的速度,抓住了冷星的手。
“我和你一起去!”
冷星看著自己眼前這個即將要成為自己未來丈夫的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
兩人緊緊握著手,從天之涯消失。
於是,當那群拿著五顏六色的裝飾品來找準新人的喜婆們,意外發現人不見了!
北疆。
簡戎聽了國師的話,首先便如冷雲欣所設想的那樣,去了郊外的院子。
黑漆漆的屋子沒有一絲光亮,桌子上仍舊擺放著他早上走的時候洗好的水果。
看樣子,冷雲欣是一口也沒動。
他迅速地衝進了屋子,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人。
隻在廚房的案板上發現了一隻處理好,被拔光了毛的山雞。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己早上離開的時候對冷雨欣說過的話。
一拍腦門,眼中是深深的懊悔。
他終於知道為何冷雲欣會去國師府找自己了。
是他忘記了!
可是茫茫人海,他又該去哪裡找冷雲欣呢?
但是,他的腳步卻不能停,因為他的腦海裡浮現出自己在那甬道中所看到的慘象。
那麼多的血,她一定是要生了。
產婆?欣兒會不會是去找產婆了?
於是,簡戎走遍了這城中每一處醫館和郊外的農戶家,都沒有半分消息。
暗夜中,簡戎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就像是深夜中的幽魂一般,慘白的臉,猩紅的眸子,說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魂也不為過。
一身紅衣早已被臟汙浸染。
“欣兒,欣兒!”
無奈之下,簡戎隻好通過這種最直接的辦法去尋人。
但是暗夜之中,惹來了不少人的謾罵
“大半夜的嚎什麼嚎,是你爹死了,還是娘死了?”
“神經病!”
“……”
所有不堪入耳的臟話從家家戶戶的窗戶縫裡跑出來。
換作平日裡,簡戎一定會讓這群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但是如今他沒有心情去和他們糾纏,他隻想找到那抹平常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可是天公不作美,越是心焦,他就越是慌亂。
天色很黑,簡戎的注意力又不在地麵上,他自然是忽視了此刻他腳下所踩過的地方,那上麵,若是用燭火將其照亮,便會發現那是一條長長的,拖曳出來的血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