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太陽徹底落山前,顧川看到了那間熟悉的小院。
坐落在南邊村頭,孤零零的看上去尤為醒目,五間小房,院子卻很大,院牆是紅磚與土培交錯壘砌的。
院子裡炊煙升騰,一直飄進南邊的樹林,老爺子說,柴火燒的飯更香,夜裡迷路也能找著家。
顧川時常會拿來打趣,‘要真迷路那肯定是晚上,夜裡能看到您家冒煙嗎?’
老爺子也很客氣,笑嗬嗬的說一聲,“你給我滾!”
院子的門是木頭做的,豎紋清晰,被磨的發亮,雖然年頭久遠卻很厚實。
推開門,院子裡種著許多果樹,有很多都是顧川小時候栽的,還有蔬菜園子,泥土與樹木的味道混合著,格外清新。
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顧川的臉上露出悵然,這裡,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有著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姥爺!”
進門後,顧川一嗓子嗷嚎出來,很快,灶房裡傳來回音,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從屋頭走了出來。
個頭不高,一米六左右,有些瘦弱,上身是破洞的背心,下身是件長褲,天氣轉熱,褲腳被挽了起來。
嘴裡還叼著根旱煙,自己卷的,不時吧嗒兩口。
看著眼前自己最熟悉的人,顧川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曾經因為工作,錯過了見老爺子最後一麵,這是顧川心裡的痛,也是他一輩子最後悔的事。
如今再見,顧川的眼眶不禁有些發紅,但還是擠出笑容。
“呦,您還挺時髦的,這個年代都穿上破洞裝了,領先潮流十幾年啊。”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兔崽子,你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顧川咧嘴一笑,“呦,歇後語,幾天不見都成文化人了。”
隨後,便將手裡的東西提進灶房,“這是我媽跟李叔給您帶的。”
老爺子掐掉旱煙,有些埋怨道,“又花這些沒必要的錢。”
“兔崽子,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好去村口接你。”
顧川笑了笑,挽起袖子,“就幾步路,哪用得著接啊。”
見顧川要動手,老爺子直接將他攆了出去,“去去去,屋裡待著去,彆在這給我搗亂。”
顧川笑笑,“我幫您燒火。”
見他拾起柴火就要往灶台裡塞,老爺子抬腳就踹在他屁股上。
“滾蛋,忘了上次你燒火做飯,把我鍋都給燒漏了。”
“行了行了,彆在這杵著了,一會兒就好。”
顧川尷尬的笑了笑,拗不過他隻能回屋,將小桌子跟板凳搬到院子裡。
天色漸黑,初夏將至,在院裡吃口露天的飯才叫優雅。
不多時,飯菜上桌,老爺子倒滿酒盅,顧川陪著喝了兩口。
都是些家常菜,可顧川吃的卻像餓死鬼投胎一樣,還是記憶裡的味道。
彆說,這灶火做出來的飯,還真比飯店的香。
“考完了?”吧嗒了兩口旱煙,老爺子問道。
點點頭,顧川道,“考完了。”
“好啊,考完了就好啊,這都快瘦成猴子了。”
顧川笑笑,沒有接話,老爺子從來不問他考的好不好,隻關心吃沒吃飽。
吃過晚飯,兩個人坐在院裡看星星。
院子裡還養了條大黃,村裡的小土狗,好養活。
從顧川記事起,這院子裡也送走兩三條大黃了,‘喪事’都是他操辦的,每次都哭的稀裡嘩啦。
顧川還像小時候一樣,靠在老爺子身上,蟋蟀聲夾雜著狗叫,迥異的組合卻讓他心情莫名的寧靜。
剛要感慨兩句,他卻聞到一股糊味,四下瞧瞧。
“您家大黃會抽煙嗎?”
老人彈了下煙灰,搖搖頭,“不會。”
“那怎麼一股糊味?”顧川疑惑道。
老爺子掐了煙,悄悄拾起地上的掃帚,“因為你把煙頭丟到我鞋裡去了。”
聽到這話,顧川的臉色慢慢變得僵硬,“所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