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個小時即將結束的時候，啾啾也趕過來了，荀西叢虎視眈眈地盯著桌上的鑰匙，等她們拿起來去開門。
胡欣卻沒有急著過去，而是先通過監控器對跟房間裡的人進行對話“計緋，三天時間到了，你要繼續還是停止？”
計緋沒有動。
荀西叢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過了小半分鐘，計緋才反應過來似的，轉身走到鏡頭前，雙手交叉比了個停止的手勢。
荀西叢努力壓住自己的急躁，跟著胡欣出門去隔壁。
等到房門開啟，啾啾第一個進去了，胡欣緊隨其後，荀西叢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著胡欣關掉了監控，推著計緋去洗手間換衣服。
二十分鐘後，收拾完畢的計緋出來了，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看到荀西叢站在門口，計緋慢慢地眨了眨眼，有氣無力地道“你怎麼過來了？”
荀西叢默默歎了口氣，“來看你挑戰新體驗……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短短三天而已，他莫名覺得計緋好像瘦了一圈。
計緋的嗓子有點啞，是久未開口的生澀“……除了精神有點恍惚，彆的問題不大。”
她還能清楚地判斷自己的狀態，眾人緩緩鬆了口氣。
胡欣回憶了一下計緋上次入睡的時間，把車鑰匙遞給拎著行李箱的啾啾，道“我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你帶她去外頭轉一圈，吃個飯再回去。”
荀西叢主動道“我送她們吧，我開了車過來的。”
胡欣看他一眼，點了頭，“好。”
計緋對她笑了一下，“欣姐，辛苦了。”
胡欣擼了一把她的腦袋，無奈道“明天記得去看醫生，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要說出來。”
計緋安靜地點頭，這明顯是還沒緩過神來，胡欣示意啾啾和荀西叢趕緊把人領出去轉一轉。
臨近六月的b城已經熱起來了，他們下了樓到了戶外，恰逢中午時分，陽光有點刺眼，啾啾想給計緋撐個傘，後者搖了頭，就站在那裡曬太陽。
荀西叢把車從停車場開過來，見狀就道“附近有個廣場，去那邊走走吧。”
這會兒剛好是吃飯時間，廣場上的人不多，他們就陪計緋繞著主乾道散了一圈步。
陽光，白雲，綠樹，路邊撒歡的小狗，人來人往的人氣……
見計緋慢慢恢複了精神，荀西叢便找了個被樹木擋住的角落，那裡有一張長椅，他拉著計緋坐了下來。
啾啾搜了一下附近的美食，道“緋緋，來點奶茶和炸雞怎麼樣？”
計緋想了想，“好啊。”
注意到啾啾看過來的目光，荀西叢頷首道“嗯，我會照顧好老師的。”
有人看著計緋，啾啾這才安心地去門店那邊打包了。
荀西叢就坐在那裡，陪著計緋繼續曬太陽。
過了片刻，荀西叢看她的表情變得放鬆多了，才問“這次有什麼收獲？”
這是一個計緋會感興趣的話題，她果然回過神來，道“也許可以理解到你說的那種感覺了。”
荀西叢表示洗耳恭聽。
“進去的第一天就問題不大，還有精神想東想西，太過無聊的時候還能讓自己睡過去，”計緋複盤了一下這三天的情況，“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就有點難受了，我很少嘗試過這種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的狀態，沒有什麼目標，隻是努力讓自己熬完這一天……我想找點事來做，可是心情很壓抑，舉目四顧心茫然，也沒有什麼能做的事情。”
荀西叢的心口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
“我逐漸對時間的流逝喪失了概念，想要繼續睡覺，可是躺了很久都睡不著，隻要我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是亂哄哄的，好像想了很多東西，但是思緒特彆亂，想法都是東一個西一個的，沒什麼有效信息，”計緋緩慢而清晰地描述著自己的感覺，“我試著去想一些高興的事情，或者是對未來的規劃，不過很難集中注意力，想著想著就走神了，明明那個房間很安靜，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但就是跟平時那種靜心冥想的感覺不一樣。”
荀西叢道“因為沒有人能來幫你，你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跟你交流的人，喜歡獨處和孤立無援是完全不一樣的。”
“對，我就是想要製造一個孤立無援的空間和狀態，”計緋點了點腦袋，“其實隻要我喊停，外麵的欣姐和啾啾就會來幫我，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在想辦法讓自己忘掉這件事。”
“那你忘得還挺成功，”荀西叢苦笑，“我是第三天才回來的，當時你的狀態就像是……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這樣的體驗感比較真實……”計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到了最後那一天，我確實是進入狀態了，我還是睡不著，隻能在那裡生熬，熬累了就睡了，一閉眼就是在做夢，一做夢就會驚醒，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不自主的焦躁。我想要通過運動來消除這種負麵狀態，不過沒什麼力氣動起來，肚子很餓，吃了幾口又沒胃口……如果讓我在那個狀態下進組去演戲，我肯定什麼都做不好。”
荀西叢靜靜望著她。
“有話想說，但是說不出口；有事想做，但是沒有動力；告訴自己要努力，又覺得沒什麼意義……”計緋發出一聲寂寞的歎息，“這樣一天天地過下去，真的太累了。”
荀西叢在她麵前做了個打板的動作，這是計緋以前叫他出戲的習慣，“老師，這條先過了。”
計緋回神，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臉，搓掉那股沉悶的情緒，“極致的孤獨啊……還好，劇本裡的角色沒有達到這麼苛刻的狀態。”
荀西叢搖搖頭，“我覺得這位方導和譚導有的一拚。”
如果說譚靜然喜歡拍黑暗殘酷的一麵，找的都是那些極端的例子，那麼方白義這個所謂的愛情片走的就是另一種路線——
壓力，抑鬱，焦慮，無助……
活躍在真實生活裡的常見的負麵情緒，才是壓垮大多數人心中那道防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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