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
太師正在對弈,一會執白子落盤,一會轉到另一邊去執黑子苦思。
自己與自己對弈,聽上去有些新奇古怪,但太師府的人卻見怪不怪。用太師自己的話來說,隻有自己才最明白自己的內心,自己與自己對弈,是最能修身養性的。人心就像一盤棋,自己就是下棋者,黑心和白心永遠在互相爭鬥,隻有自己,才最能明白下一步會下在哪裡。
春季雖然陽光明媚,但還是有風,風大涼身,管家聽見太師咳嗽了幾聲,便回房為他拿了件披風。
“老爺,披上披風吧,風大,還是彆冷著了。”
太師麵露慍色,伸手推開了披風,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這區區一點小風,連朵花都吹不散,能把我怎麼著?你啊你,就是瞎操心!”
話音剛落,亭外一盆開得嬌豔欲滴、仰頭招展的牡丹迎風倒地,盆沿都裂開了。
“……”
“……”
管家回過頭,定定的看著太師。太師瞥他一眼,不做理會。
管家還欲再勸,太師問道“南涼城的洪澇,情況如何了?”
“老爺放心吧,大少爺有勇有謀,區區洪澇,他會處理好的,平安信昨晚也到了,少爺少夫人和小姐都好好的,沒有受傷,老爺不必擔心。”
太師放下指尖夾住的白子,將目光轉向花園裡,目光幽怨,語氣滄桑
“他們啊,沒一個聽話的。”
這句話,不知是在說自己非要去詹州的一雙兒女,還是包括了不聽勸的陛下。
管家隻得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少爺小姐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年輕人,總是要在外麵拚搏一番吃吃苦頭的。”
太師道“歌兒也就罷了,他身為穆府嫡子,想在外麵拚搏一番,為穆府爭光,我也無話可說。可是笙兒不同,她是個女子呀,身體嬌弱,要不是歌兒護著她,誰知道她怎麼樣!都怪當年夫人四十多了才得了她,寶貝得什麼似的,寵得她無法無天。唉,孩子一個個年紀大了,都不聽話了,嫌棄我老嘍。”
太師歎著氣,語氣唏噓,仿佛一個真的被兒女嫌棄的老翁,可憐巴巴。
“詹州之中,南涼城是第一大城,如今南涼城有難,想必他作為詹州刺史,也是殫精竭慮……我聽聞還有兩郡也發生了洪澇,陛下在早朝上,已經指派了官員賑濟救災,押送銀糧,隻是不知,還會有什麼變故。”
管家低著頭,想了想,隨即道“老爺在官場上這麼多年,還不清楚嗎?向來百姓們的苦難,就是貪官們的良機。從前,朝廷每每撥銀撥糧,又有多少是落在了真正需要的百姓們手裡的?不過,如今齊氏一族被陛下收拾了,想必其他幾家會有所收斂,老爺也不必太擔心了,陛下如今自有思量呢。”
“老爺!”一個仆從小跑著過來,手上捏著封信件。
“何事?”管家問道。
那仆從雙手將信承上,道“不知是誰,在門口放了一封信,上麵寫著‘太師親啟’,小的便趕緊拿來給老爺了。”
太師疑惑的接過信,道“有人在門口放信,你們看著大門,竟然都沒注意到嗎?”
那仆從趕緊道“老爺明鑒,我們看門看得仔細,不敢玩忽職守,今日確實沒有看見有人近太師府門前半步。”
那就說明,送信之人,要麼武功高強,要麼聰明絕頂,另有他法。
管家揮退仆從,太師慢慢的拆開信件,細細的看起來。管家後退了一步,盯著自己的腳尖。
片刻,管家感覺到旁邊一層陰霾覆下,抬頭一看,竟是太師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管家趕緊扶住即將倒在地上的太師,太師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瞪大了雙眼滿目不可置信,臉色青了紅,紅了白,白了又轉為青,嘴唇與胡須不停的顫抖,一手死死的攥著那封信,一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好像被氣得心臟驟停。太師喘著氣,胸膛起伏劇烈,不一會兒,便一頭暈了過去。
“老爺,老爺!老爺你怎麼了,快來人哪,快去請大夫!”
管家本想打開看看信裡究竟寫了什麼,能把太師氣成這樣,但太師死命的攥著,誰也打不開,管家也隻能作罷。
管家和丫鬟一起把太師帶回了房間,把昏迷的太師放上床榻,大夫來了,為太師針灸一番後,太師才幽幽轉醒。
可是太師一醒,便立即激動起來,不顧自己的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對管家怒吼
“查!馬上去查!咳咳咳……一定……一定要查到送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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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瑤。
蘇陌顏獨自一人正襟危坐於殿中,麵色雖平靜,但眼底卻藏著幾分焦灼與憂愁,他一言不發,隻目視著前方的桌案,案上無他,隻有一張玉瑤國的詳細地形圖。
蘇陌顏食指和中指並攏,在地圖上指畫,腦中思考著解圍之法。
圖中,北辰郡地形特殊,三麵環山,還有一麵靠著楓木江,楓木江的邊緣蜿蜒曲折,以一道弧線圈住城門十裡外,三山一江將北辰郡圍繞得密不透風。山勢險峻,斷不能翻山而援。而南朝大軍死守城門,截斷了楓木江流入北辰郡分支的河流,城中大軍與百姓還不知是何情況,但看城門上井然有序的守衛,蘇陌顏猜測,李隨將軍應該已經安撫了人心,暫時不會出現軍心渙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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