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外,遠方的天際線已經亮起一抹暖紅,水道兩岸的景象不再是成片黑色,開始顯現出模湖的輪廓,遠遠看去晨霧彌漫,有種曖昧而朦朧的美。
頂層的觀景條件自然不是中層艙能比的,寧言此時正研究著身側的落地窗,手指輕叩,聲音清脆悅耳,一聽便知道是上好的琉璃。
在術法文明發達的大周,琉璃雖不是什麼太過稀奇的東西,但也不至於如前世玻璃那般廉價,特彆是質地這般細膩的上品,他在明州城都沒見過幾次,這讓他對頂層的奢華再次有了新的認識,
狗大戶。
他收回目光,一邊批判著特權階層的**,一邊又夾了片專供特權階層的凍薑豉蹄。
清風朗月都該是一個人的事情,倒是吃飯,還是人多一些有味道。
寧言是很讚同這話的,就像現在,璟兒就坐在他對麵,捧著碗清粥小口喝著,儀態談不上端莊,卻足以賞心悅目,引得他食欲似乎也大了不少。
按照皇室規矩,小郡主當然不可能直接在內室召見外臣,所以兩人從臥房出來後便直奔宴廳,打算借著朝食宴的機會將‘慕容複’引薦給郡主,也正好可以觀察一下郡主府的其他人。
隻是他們來的有些早,索性先去後廚尋了些吃食,墊墊肚子再說。
和在大快朵頤的某人不一樣,璟兒對桌上的菜肴沒有半點興趣,無意識地扒拉著醋薑醬菜。
“光吃這些怎麼行。”寧言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眉頭微皺,挽起袖口給她剝了個雞蛋:“補充一下優質蛋白。”
璟兒正在想事情,驀然間被他動作嚇了一跳,身子一下子崩得緊緊的:“你乾什麼……”
“我手擦過了,乾淨的!”寧言不滿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璟兒輕咬嘴唇,望著碗裡圓滾滾的雞蛋,眼中湧上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懷念道:“我隻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小時候我很討厭吃雞蛋,我師父便會剝好雞蛋強塞進我碗裡,她說修行的第一步就要打熬身體,不愛吃也得吃。”
寧言一手撐著下巴,對她的童年逸事很感興趣,追問道:“後來呢。”
璟兒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窗外:“後來宗門衰弱,日子過得便有些緊了。師父每次塞給我的雞蛋我都偷偷藏在袖子裡,回去分給師妹們吃。”
“說來好笑,那會我還覺得自己機靈地很呢。後來想想,師父可是五品高手,我那點小心思怎麼瞞得過她……”
寧言表情一滯,愣地說不出話。
一枚雞蛋才幾個錢,他當賬房先生的工資都夠頓頓吃到撐了。六波齋再不濟也是有煉形關高手頂著的中型宗門,居然還能為了門下弟子的雞蛋發愁?
真是何等的荒誕。
璟兒釋懷地笑了笑:“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吧?禪宗的清規戒律比你想象的更多呢,如我們這般講究出世的宗門很多事情是不能碰的,師父她們也不願與南安寺同流合汙置庫房貸,同時宗門還要搜羅天材地寶供養師叔祖衝擊上三品,這一來二去便捉襟見肘了。”
“我真的很感激郡主,要不是有她在,那樣的苦日子還不知要過多久。”
“所以啊,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郡主的安全……”她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有力量:“任何人都不行!”
澹澹暖陽照進飛舟裡,桌上的琺琅杯是晶瑩剔透的,她雪色的脖頸也是晶瑩剔透的,霞光蕩漾似輕紗拂麵,共繪成一副動人心魄的圖景。
寧言望著她的側影,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啊?”
“像我未過門的娘子。”
“……”
璟兒的表情瞬間垮了下去,快子在桌上重重一拍,滿臉厭嫌之色,看他就像在看一條蛆蟲。
寧言也是反應過來,趕忙解釋道:“我是真有一個未過門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