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郡主府的諸多事宜後,日頭已將近正午。
璟兒步履匆匆,臉上透著股難掩的疲憊。
作為郡主府最受器重的首席侍女,她要負責的事情並不僅限於衣食住行。頂層被打成這個破破爛爛的樣子,是決計不能再充作臨時行宮了,接下來該移駕去哪兒、如何布置、李孚佑死後飛舟上的護衛調度,通通需要人拍板。
除此之外,她還要應付小郡主的靈魂拷問。
“慕容公子去哪啦?”
他能去哪兒……總不能說慕容公子光著身子就在她臥房裡吧。
好在郡主心思單純,湖弄她倒費不了太多心力,隻是一想到今天連打那麼多誑語,璟兒默念了好久的佛號才撫平內心的罪惡感。
穿過頂層長廊,璟兒回到了自己房間前,正要摸索腰牌開門,意外發現房門半掩著。
她先是一愣,旋即心跳陡然加快。
對了,寧言還在裡麵!
璟兒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僵硬地抬起手掌,明明隻要微微一推就能將房門推開,可每當即將碰上時又下意識地縮回手,好像門上藏了某種了不得的偃術機關似的。
先前讓他來自己臥房純粹是無奈之舉,自己要是貿貿然闖進去,豈不是和他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還是她臥室。
使不得使不得!
璟兒咽了口唾沫,心虛地四下張望。
很好,現在周圍都沒人……
她清了清喉嚨,努力控製住顫抖的聲音:“寧言,出來吧,現在安全了。”
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不肯出來?
砰、砰、砰……璟兒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愈發急促,仿佛是要跳出胸膛一般,腦袋瓜更是嗡嗡作響。
他這是執意要和自己獨處一室了?
這還大白天的呢,他想乾什麼!
“他七品,我五品,他打不過我的……”
璟兒開始無意識念叨起一些自己都不太明白意義的話語,咬了咬牙,這次連敲門都顧不上了,索性一腳踹開房門。
進自己房間還要敲門,豈不是意味她怕了。
她才不怕!
房內布置還是如她出去時那般,桌上擺著的檀香還在燒著,餘煙鳥鳥,一切都未曾改變。
回到熟悉的環境裡,璟兒的內心平複了不少,小香爐裡糅雜了不少名貴藥草,主要是在修行時助她靈台清明的,而這一點恰恰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璟兒已經能隔著瓔珞珠簾看到那個藏在她臥房裡的身影了。
呼、呼……對,一個男人而已,我才不怕!
“那個、寧言,我來了。”
張嘴第一句話璟兒就後悔了,尷尬地指甲都要鉗進肉裡。
她都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不要誤會我意思,我來不來和你沒關係,我就是回房休息!”
“你看,你不是在這兒麼,我進來總不能不和你打招呼吧?特彆是你還占著我的臥房。”
“不是不是,我沒有想趕你走,隻是我畢竟是出家人,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就……”
璟兒越講越亂,已經完全偏離了她準備好的台本,整整個一團亂麻。
自己這是怎麼了,分明來之前就想好了的……
璟兒的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
這樣一直兜圈子,到底何時才能講明白?當真要繼續裝聾作啞?
彆再浪費時間了慕雲璟,扭扭捏捏的真是難看!
想通了這一點,她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決絕。
“寧言,我有話想和你說。”
臥房裡傳出一陣布料摩挲的動靜。
璟兒鼓足勇氣,卻最終沒有上前撩開珠簾,而是在屏風隔斷處停下腳步。
就這裡吧……
璟兒背依著屏風,她能清晰感受到另一側那人的存在。
離她很近,卻也離她很遠。
“你知道麼,聽見你和我說那些話,我心裡、我心裡是歡喜的……”
“我曾以為我能六根清淨,我能效彷禪宗大德做到明心見性,直到看見你奮不顧身衝進陣紋裡,我才明白原來我也會駕不住心猿意馬,原來人行走於世間,是舍不下七情六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