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廣全一身的絕藝,蓋世無雙,此時也感慨道:“我安廣全一生未婚,無有子嗣。年輕時一心成名江湖,橫行天下。從三十歲上自謂藝成,下山而去,獨來獨往,我所救之正義之人多矣,我所殺罪大惡極之人亦多矣。幾十年過去,很多小字輩都已扯上大旗,創下門派。而我安廣全六十五歲以後,收了平兒為徒,便回到世代居住的日月山中,想著再教上幾個弟子,從此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圖個逍遙快活。便如德施頭領所言,可如今麵對黃河門和西夏人強占日月山,我門人弟子,勢單力薄,縱我一人即便是殺他個千百人,也終是眼睜睜無能為力。就連我世代相傳的日月派,如今這‘日月派’的名頭都被西夏人搶去,喚作什麼日月教。我時年已八十三歲,竟還要舍了一世的名聲,向普渡行脅迫之事,去拚那武聖的位置,思謀重奪日月山。”言畢歎息一聲。
平兒道:“師父您老人家不必歎息,徒兒定會光大我日月派!”
安廣全欣慰道:“老夫有平兒為徒,此生也算少些遺憾。隻是平兒你兩位師弟尚幼,為師已到了這把年紀,不能不趁著風雲會之機,拚上一拚。非如此,不能重奪日月山。而日月山如今已非宋廷所有,歸根結底,都是他趙宋官家對外怯懦!而蕭牆之內,又禍亂不止!他等占我祖庭,欺我勢弱,我武林人士,縱便是逍遙的神仙,又豈能沒有豪氣?”
德施讚道:“安老前輩,此刻若是有酒,我當敬你三碗杞醬!平兒,男兒立世,便當進取,可無傲氣,但不可無豪氣!”
此刻那趙姓孩童已慢慢醒轉,聽罷德施之言,低低得聲音說道:“英雄所言甚是,男兒豈能無豪氣?此番我方知天下不安,他日我若得誌,定會驅逐西夏,重奪河西!”
安廣全笑道:“好大的口氣!你這姓趙的,多半也是跟那趙一統一般,也是襄陽王的兒子!被趙小錫困在此處!”
那趙姓男童此刻竟奮力抬起頭來,麵色鐵青,昂然道:“趙玨豈配做我的父親?趙玨之罪,萬死難贖。”
眾人見這孩童年齡不過十二三歲,竟果然有些豪氣。
安廣全正要再問,突然鐵籠之上,從巨石入口處傳來兵丁慌亂之聲。
少頃,巨石門洞吱吱作響,顯然又有熟識此處機關者,將門洞打開。
有人大喊:“裡麵之人事關重大,不可逃脫!放煙!”
孔道長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宛如被針刺心頭,大罵道:“宮世良!為師在此,你也要用煙毒死老夫麼!”
金冠道人孔仙芝在下麵大罵不止:“孽徒!你隻為貪圖富貴,致使害死不少俠義人士,如今還想害死師父麼?”
頂上巨石門洞外,立時少了躁動和喧嘩。顯然是有人止住了兵卒。
良久,宮世良驚詫的聲音從巨石洞口傳下來:“師父!您老怎地到了這裡?”
此時巨石門洞外,天黃河門六當家的九曜秀士沙通叫道:“宮頭領,不要靠近門口。那安廣全安老兒在下麵!他不是個好惹的主兒!那老小子武功厲害的邪乎兒!”
可是宮世良的腳步卻又往前走了幾下,正俯視洞地,探頭瞧了瞧,詫異的神情滿溢臉上,道:“師父!真是您老人家!”
孔道長走向鐵籠,從鐵籠中往上瞧去,隻見宮世良秀氣的臉龐,正朝向打量。
孔道長見這自己昔日最疼愛的徒弟麵容如昨,神情比往昔憔悴了甚多,神情激切,嘴唇直顫,斥道:“你作的惡,總要師父填補!衝霄樓害死了白玉堂,欠下三俠五義的人情!如今又花儘心思,囚困諸多無辜之人於此!還有臉問我為何到此!”
巨石外,宮世良沉默了一會兒,悠悠的道:“師父,我自幼追隨於您。許多年前,師祖遽然去世,臨終前,未來得及指定掌門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由師叔祖代為執掌門戶。師叔祖一心想讓其徒弟,也就是我何仙亭師叔繼任。我等弟子齊心擁戴師父,可師叔祖將很多對外之事,都交付何仙亭師叔出麵。就連我等在外人麵前想多說幾句話,與彆的門派談天,何師叔都攔住,或支使我等去做些不相乾的閒事兒。”
孔道長在地牢中聽得真切,心中雖是恨極了這個弟子,可如今對話之間,很多往事又湧上心頭,忍不住愛憐之情在心底泛起,不過他仍是氣呼呼道:“如今你卻又講這些作甚?你若心中還有我這個師父,就把機關儘數毀去,將囚困的無辜人質,儘數放出。”
宮世良仍是不緊不慢道:“師父您老人家的酒葫蘆破了,一直想買一個宛城老甸鋪董匠人做的紫金酒葫蘆,說來也不過二兩銀子而已。而您老人家卻不舍得采買,將省下的錢給幾個小師弟每人做了一套過冬的衣服。我和高世奇師弟,喬裝打扮,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跑去白水廟會上賣藝,掙了幾兩銀子,偷偷給您老買了紫金酒葫蘆回去。可何仙亭師叔見了紫金葫蘆,卻說師父您老這是貪圖虛榮富貴。說什麼,酒葫蘆破了,今日便換個紫金葫蘆;弟子們衣衫舊了,便做上幾件過冬的新衣;若是哪一天嫌這重陽觀破了,是不是也要重修另建了?修道之人,靜氣為先。豈可貪圖世間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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