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弘侑收到封侯的消息,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封侯對於一般臣子來說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但是
大事。可對錢弘侑來說,封侯卻不是好事。因為按吳越國慣例。王子要麼被派到地方去做地方官。這是最差的一等。要麼被封為節度使,這是比較好的一等。要麼留在西府任內衙軍或鎮海軍鎮海軍軍職。如果能夠掌握鎮海軍鎮東軍的兵權,那麼就成為吳越國王就隻是時間問題了。但如果被封侯,那麼就事實上排除了留在西府任軍職的可能。
錢弘侑回到自己的宅邸,在書房裡大發脾氣,把書案上的東西,一股腦地全部推到地上去,上好的歙硯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墨水撒了一地。家仆聽到聲響,以為是不小心打碎了東西,連忙進來,想要收拾,被錢弘侑怒斥“滾出去。”下人連忙連滾帶爬地退出去,家仆們猜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讓平時溫良恭儉讓的三郎發這麼大的脾氣,忙去請曾姑姑。
曾姑姑是三郎的奶娘,由於三郎是錢元瓘抱來養的。從小與親生父母分離,曾姑姑作為奶娘,像親娘一樣對待他、愛護他。將他從一個小嬰兒養大,三郎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娘一樣。久而久之,在三郎的府邸之中,曾姑姑便如同太夫人一般。雖然沒有實際的名分,但卻成為這座宅邸事實上的女主人,連三郎的媳婦也對曾姑姑當自己的婆婆一樣孝順,被杭州人傳為美談。曾姑姑接到消息,連忙趕來。她衣著落落大方,但絕不奢華。也不過分穿金帶銀,隻是插了發簪和步搖。她時常告誡下人們,自己隻是個下人,絕不可擺主人家的譜。
到了書房,曾姑姑朝三郎欠了欠身,算是行禮。其實原本是該行大禮的,但是三郎把他當親娘一樣看待,推來讓去,最後隻能這樣子。三郎見曾姑姑來了,眼中的怒氣消斂,叫道“阿嬢。”
曾姑姑柔聲道“三郎怎麼了?遇到什麼事兒了?”
三郎便說了錢元瓘打算封他為侯的消息,隻是目前詔書未下發,宰執們都已議定。曾姑姑也知道三郎的心思,便勸道“世間之事,哪有件件順遂人意的。你這富貴,也是天上掉下來的。莫要奢求太多,知足便好。封侯也是好事。”
三郎知道他奶娘是什麼樣的性格,也並不願與她多講,隻是應付幾句。奶娘見他心情似乎稍好一些,便告辭離去。
三郎叫仆人喚曹興哥進來,對他道“事情我已想明白,你便轉告戴指揮。”
興哥答“不如留封信,讓我代為轉呈。”
三郎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隻有口信,你便按我說的轉達。”
興哥兒領命而去。
錢元瓘召見錢弘佐,考校他一些軍旅之事。錢弘佐在福建那也是實打實打了幾仗的,也算有了一些小小的心得,不由得有些得意之色。錢元瓘對於一些細節一一指導,完了笑罵道“小兒輩也敢班門弄斧。”錢弘佐不好意思地笑了,父子之間,因為唐大夫的事情帶來的尷尬氣氛得到了化解。錢元瓘從書案上拿出一個小木匣子和一卷公文道“你是內衙指揮使了,這是兵部的任命告身與虎符,你收著吧。”錢弘佐驚愕了一下,隨即展言笑道“謝父親,”並伏地拜倒,接過太監遞來的虎符與任命告身。
沒有想到錢元瓘會將一個指揮的內衙軍實授給他,因為各王子到了十三四歲都會授一個內衙指揮使的虛職,實際並不領兵。錢弘佐暫時還不知道錢元瓘打的是什麼心思,但既然兵權交到他的手裡,自然要好好的用起來。
內衙軍就駐紮在西華門外,第二天錢弘佐就興衝衝的到了軍營,召集將校,令他們召集士卒點卯,沒想將校們兩手一攤尷尬道“六郎還不知道吧?我們指揮隻是個空架子。隻有各級將佐,沒有士卒。”錢弘佐差點從帥案上摔下來,好家夥,堂堂內衙軍,竟然還有“架子師”。
內衙軍實際上是吳越國的禁軍,一般情況下有六個指揮,每個指揮500人,用於守衛王宮。若有外出征戰要從內衙軍調兵,便從鎮海軍或鎮東軍補充進來,保持六個指揮的編製。但出征福建失敗後,鎮海軍、鎮東軍以及內衙軍的精銳一掃而空,加上吳越國的經濟中心蘇州、湖州今年又遭遇大水,國家收支困難,因此缺額至今沒有補齊。
副指揮使朱虎臣跟錢弘佐尷尬的解釋了一通。
錢弘佐找到錢元罐,有些氣道“父親,你命我為指揮使,卻沒有給我一個兵。那這讓我怎麼領兵打仗呢?”
錢元瓘尷尬地笑了笑,開始大倒苦水“今年出征福建,花費了不少錢糧,戰死的將士又還要撫恤。蘇湖發大水,百姓又要賑濟,治水要開河、要疏浚、要築堤。花錢跟流水一樣,國庫實在是沒有錢支出。因此,隻有給你一個空殼了。”
錢弘佐道“那孩兒要募兵,這事該找誰?是哪個衙門做主,請父親示下?”錢元瓘道“你可以從鎮海軍或鎮東軍中挑人,但有一點我得說明白了,眼下我發不出軍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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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弘佐盤算了一下,募一名士卒的花銷,一個月是五貫錢,一個指揮一個月要兩千五百貫。短期靠拆借倒是也能借得出來,畢竟他那幫同窗,用家財萬貫來形容他們,都已經太保守了。靠借債撐一段時間,過上幾個月等秋糧收上來了,便也有錢支出了,那便算是把這關給過了。
打定了主意,便去找他的同窗借錢。借錢也好辦,在書堂上學的時候,下課時錢弘佐跟同窗們把這事情一說。大家紛紛拍著胸脯說“既然六郎有難,我等可不能袖手旁觀。”你三百,我五百,湊了六千多貫。總算是把兩個月的軍餉給湊出來了。有了軍餉,錢弘佐心中大定——總算是有米下鍋了。接下來是要籌集軍械甲胄,這些東西實際上比軍餉要貴得多,他也不可能自己造。隻好求爺爺告奶奶一樣,從兵部、內衙軍、鎮海軍那去借。由於福建一戰戰損十分巨大,軍械甲胄損失無算。兵部暫時也填不上這個窟窿,兵部尚書趙慶炳心一橫、脖子一梗道“老夫這裡就剩五十套盔甲,六郎你看著辦,要就拿去,再多我也沒有,除非把老夫這身老骨頭拆了送給你當甲胄。”
錢弘佐哭笑不得,趙慶炳是老臣了,再過幾年就告老還鄉了,總不能真的跟他一般見識,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了,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好吧,沒有甲胄,有兵器也湊合。沒有想到,搜羅了兵部和內衙的軍械庫,好家夥,連兵器也湊不齊,隻能一人一把樸刀,弓弩隻裝備了兩成(齊裝滿編的勁旅弓弩一般要配備到七成)。
錢弘佐心一橫牙一咬,心說,就這麼算了。先把戲唱起來再說,行頭不行,後麵慢慢地湊。等我們這幫人宿衛王宮的時候往那一站穿的跟乞丐一樣,不信父親不撥款。
打定了主意,眼前隻剩下募兵的事。首先,錢弘佐不要世家弟子,這些人的父輩或祖輩是跟著錢鏐、錢元瓘打天下的。因此這些人在軍中肆無忌憚、無視軍法,這幫子人錢弘佐是一個不要的。同樣從鎮海軍、鎮東軍以及地方上抽調來的老兵油子也不要,邀賞起哄時勇往直前,打起仗來一等一的慫。隻要找老實巴交的農村良家子,淳樸肯乾活,老實還聽話。
募兵的標準按吳越國定製,身高不低於五尺二寸、能開一石五鬥弓,水性好者為佳。
招兵條件也很有誘惑力,每月餉銀一千錢,各級有差,另有肉貼、養家貼、過節錢等多種名目的補貼,每月最高可拿三到四貫,普通百姓一月收入兩到三貫,隻種地的農夫更差一些,一個月不到兩貫。也就是說內衙軍的月收入要遠高於普通百姓,因此不愁無人應募。
春天時,蘇州、湖州一帶下了很多天的雨,導致太湖水漫堤,衝毀了許多沿湖的田畝與魚塘。大小河流的水無處排放,形成了內澇。淹沒了農田、魚塘,衝毀了房屋。農村的壯小夥們正愁沒法過日子,吃了上頓沒下頓。聽聞內衙軍招人,紛紛前來應募,不到一個月就募到六百餘人。再優中選優,擇出五百餘人送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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