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江之上,漂浮著各種各樣從武夷山采伐來的樹乾,一根根長則二三十丈,短則十幾丈的巨木,從建溪被拖船拖著,拖到福州馬尾。
那裡有專門給造船局收木料的木材商人,大小木材,幾乎是有多少收多少。
這樣的情形,在泉州、漳州也紛紛上演。
第一筆三十萬貫的巨款已經撥付給吳程,錢弘佐給吳程加差遣“提點福建諸州造艦諸事總督”,由他總督福建五州營造南洋水師艦隊。
整個福建都聞風而動,要知道整個福建五州,彆的不多,就是山多樹多,多少山溝溝裡,進去就是大片大片的幾十丈高的樟樹、杉樹,福建由於山路閉塞,漢唐以來營建都城都不可能調運福建的巨木,以至於這麼多上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巨木都為數不少。有的巨木甚至需要幾十人合抱,隻因為采伐難度太大而放棄。
福建的百姓受戰亂之苦已經好幾年,不打仗時又受王家盤剝,如今受吳越統轄,官府不僅不征發徭役,還出錢采買木材,百姓們拿上刀斧,紛紛進山砍伐樹木。
福州、泉州、漳州又大量征募木匠,隻要會點什麼,統統都要,沿海三州招攬了數萬工匠,有木匠、鐵匠、繩匠、帆匠、漆工、雕工、舵工等各種工匠,還有配套的夥夫、力巴、雜役甚至是妓女、樂妓。
沿海三個造船局,簡直就成了一座小城一般。
按照工部的計劃,第一輪建造兩艘旗艦,長十五丈(約50米長),寬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為一千五百料的大艦,載重約6000石。按照21世紀算法,排水量約為400噸左右,在唐宋之交這個時代,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巨艦了。
另外,糧船、水船、戰船、坐船、快船等各式大小船隻一百二十艘。
錢弘佐已命趙承泰、餘安開始訓練遠洋水師的士卒,並借助商船熟悉海道與海船的操作。
……
此時,寶兒已三歲,正是最活潑可愛的時分,屏兒時常帶著寶兒來延和院,錢弘佐也十分喜愛寶兒,時常逗弄,陪他玩耍。但對屏兒,已生嫌隙,不複往日寵愛,很少臨幸。
空閒時,錢弘佐還牽著寶兒,也不坐腰與,去找他姐姐玉娘玩,或者一路走走抱抱,直到許氏的仁壽院,去看望許氏。
一日屏兒憂心忡忡地對錢弘佐道“寶兒日漸長大,可不能再住絳萼院了。”
錢弘佐奇道“你不想跟寶兒一起住了?”
屏兒笑道“殿下說笑了,哪有做娘的割舍得下兒子的。寶兒過兩年就要開蒙,少不得要配上先生、書童,再加上世子的屬吏,我那絳萼院不合適也擠不下這麼多人。”
絳萼院不過是前後三進的小院,的確是不夠住的,何況讓堂堂世子住絳萼院也的確不合適。吳越國王子一般五六歲開蒙,是要考慮寶兒的“學區房”問題了。
錢弘佐想起了一個人,就是錢弘僔的世子詹事田慎,他自從錢弘僔去世後,一直在一些閒職上蹉跎。
“我有數了。”錢弘佐對屏兒道。屏兒急於穩固寶兒世子地位,錢弘佐愈發懷疑是屏兒下的手,但眼下還沒有十足證據。寶兒尚小,如果冤死了他親娘,錢弘佐也是不願意看到的,便讓水丘昭券抓緊調查。
趙氏、仰氏、顧氏三位秀女入宮後,都封為了側妃,位居屏兒、青兒等人之上,屏兒便時常前去拜望。
趙氏最受寵愛。仰氏聰明可愛,又跟錢弘佐有舊,於是錢弘佐也時常臨幸。倒是此前最被錢弘佐母親看好的顧氏,不受喜愛,門庭冷落。
屏兒倒是對顧氏頗多奉迎,時常帶上寶兒前去噓寒問暖,顧氏初入深宮,一時頗為感動。
許氏石癭漸長,每日需要服藥。屏兒用勺舀起一勺子藥湯,正要用嘴巴吹涼了喂給許氏。
“你塗了口脂,還是我來吧?”青兒打斷屏兒。
屏兒心狂跳,以為青兒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前陣子,她正是將雄黃粉摻入在了口脂裡,抹在了嘴唇上,躲過了杜氏宮人的查驗,也躲過了水丘昭券的追查。
要知道宮廷對於有身孕的嬪妃保護極為嚴格,不僅煎藥時有兩人在場,相互監督。煎完藥還要留藥渣,以備存檔查驗。吃東西、睡覺都隨時有人看著,吃喝拉撒都要記入“孕典”,想要給王後下毒極為困難。
往事一幕幕,近在眼前。
她嘗試將二味拔毒散撒在水中,以為會融到水裡,不想二味拔毒散中的二味是白礬與雄黃,白礬有淨水作用,裹著大部分的雄黃沉澱到了水底,在底部堆積成了一層薄沙一般。部分雄黃又沒有被沉澱,浮在水麵,極為顯眼,要是這麼下藥的話,那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了。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便將二味拔毒散撒在水裡,隻撈取水麵上懸浮的雄黃粉,然後將其磨碎,搗在花汁中,做成了口脂。
她還是比較有心計的,做成的口脂不能直接送給杜氏用,因為會被查到。她就塗在自己嘴唇上,去孝賢院服侍杜氏。
到了孝賢院,正趕上杜氏要喝藥安胎,她便對服侍的侍女笑道“我來吧,小姐在閨中時,每次喝藥都是我喂的。”
杜玄靜聽屏兒叫她小姐,頓時懷念起過去閨中的快樂時光,便欣然同意。
少量雄黃對正常人不致命,可是它會引起孕婦縮宮,誘發早產,以及致胎兒畸形,孕婦是碰也碰不得的。
她喂杜氏喝藥時,用嘴將藥湯吹冷,然後抿了一口,對杜氏笑道“小姐,不燙了。”
經過多次如法炮製,幾個月後,杜氏果然早產,不想大出血一屍兩命。
恍惚了一陣,屏兒這時回過神來,木然將藥碗遞給青兒。
回到絳萼院,屏兒將二味拔毒散取出來,正巧被婢女喜兒瞧見。
她就順嘴說了一句“藥快用完了啊,奴婢這就去太醫院請太醫再抓些藥來。”
“要你多嘴,”屏兒突然暴怒,如同發怒的母老虎。
喜兒嚇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退出去了。
過了幾日,錢弘佐單獨召見水丘昭券,詢問杜氏中毒案的追查情況。
水丘昭券躬身道“臣已查出眉目了。”
錢弘佐陰狠道“是誰乾的?”
“是誰下的手,臣還沒有定論,但毒藥乃是雄黃,源自絳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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