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亙歲月中憋悶得太久,連一個傾訴心聲的可靠之人都沒有,冰清玉楷自打定居百草閣後,滿腹的心事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蘇木扯開貢靈結界,兀自尋了一塊沒有泥漬露水的地,提溜著自己的袍擺坐在仙草旁,一人一植開啟了你說我聽的情景模式。
“銀粟,怎麼不見你兄長玉塵呢?從前你們可是最要好了。”
冰清玉楷沒長視覺器官,卻能憑據身旁之人體內的氣向和漂浮在空中的氣味來判知。
天地靈氣耗費千年精純才養育出這麼一株奇琛,其與生自來的附加功能無需大驚小怪。
蘇木不想為難自己的腦袋,自是不會去計較冰清玉楷這一番無頭無腦的渾話。
他無需張嘴,隻要安安靜靜地扮演傾聽者的角色就行。況且……冰清玉楷也並沒有打算讓他參與自己的言語接龍。
仙植習慣了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它還在繼續說著“曇瑞君繁衍了眾多子嗣,兄弟姊妹遍布,你和玉塵啊是最早能夠自主化生靈智的藤蔓,把曇瑞君高興的將公子珠提前催熟蘇醒。”
它不覺得說多了話會口渴,也不覺得無人接話感到尷尬,隻要有生靈願意聆聽不嫌它煩就行。
藤蔓?蘇木對這兩個字的印象並不陌生,在冰清玉楷創造的衍生境中,自己不就變成了一截藤蔓嗎。
難道,它把自己當成了同類當成了它嘴中所說的玉塵?
絞儘腦汁的去琢磨隻會讓自己更加傷神,冰清玉楷的記性貌似不是很好,講完一段往事後總要停歇幾息才能連貫下去。
“玉塵和銀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隻有通靈智者才能一起玩耍,我說的話你們也能答得上來,其他的就不行,猶如死物,你們是曇瑞君的崽崽,身上收獲的公子珠也是最多的,一個個又圓又大,成色也漂亮。”
話說到此處,冰清玉楷朝蘇木坐的地方探出了一片細葉,隔著薄壁虛虛點觸。
“因公子珠果實累累,串串生長,世人皆冠以美名——多子多福,子孫滿堂。玉塵銀粟,也是曇瑞君賜予你們的昵稱,開人智擢冰壺心,不是我是你們啊!”
哽咽地聲音終於沾上一絲哭腔,“上古人魔大戰,曇瑞君拚儘最後全力,將我和已化人形的你們收隱本體,求保一線生機。焦腐的主乾上,幸存著你和玉塵兩根支蔓。”
越說越荒謬,蘇木實在聽不下了才出聲打斷冰清玉楷自我沉浸的毛病,“你說我是銀粟?玉塵和銀粟是兩根葡萄藤對嗎?而曇瑞君是支撐葡萄藤大體的主乾,還是我的母親?”
“是母君也是父君,是主乾也是主蔓。”
…………
臉上呈現一種非常淩亂怪異的表情,是震驚是懷疑還是做夢?自己又被冰清玉楷的衍生境給卷進去了?
不是,怎麼聊個天就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孤兒就算了自己還被告知不是人,不是人就算了還有個兄長尚存於世……
問題是,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哪個是他兄長玉塵啊!
冰清玉楷沒有眼睛,直麵不了蘇木的心理防線思緒防線精神防線已然潰敗,良久,它又添了一句“銀粟你和玉塵都有生育子嗣的功能,千萬不能亂行敦倫之事啊!”
今天是它話最多的一天,它提醒完三觀崩塌的某人後,陷入了沉眠中。
從結界裡出來的蘇木,正巧被玉無桜碰見,想跟他打個招呼吧,卻驀然發現閣主如重症患者般喪朽。
走路時步履虛浮打晃,難不成跟結界裡的靈植打了一架沒打贏,所以感到人生從此不值得?
蘇木一時半會也詮釋不清,隻好略過玉無桜往他的住處行去,這些話所蘊含的信息量太複雜,他腦子又脹又暈,不行了遭不住了,趕緊回房間躺一下吧。
忙碌了一天的張掌櫃,回家煎了倆雞蛋充當晚餐,簡單的食材經過嫻熟的手法後,變成了一道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
他無妻無後,隻因給不起聘禮買不起宅院,他在回安城又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建房子也成了奢望,最多搭個草棚子。現住的居所都是他用賺到的錢,租的東家多餘的房子,琬嬌閣也並非他一手創辦,他也是一步步積累經驗嘗過許多苦楚才爬到這個位置。
一盞陶質油燈被他擱在庖廚的灶沿上,昏黃的燈火被風吹地搖擺不定,紙窗上糊的那層油紙受風吹雨打,早就破了好幾個洞。張和貴隻好調整了油燈的位置,避免風把火吹滅,拌著日複一日的孤寂將這碗飯吞吃入肚。
門外的樹下隱約飄著個身影,外麵沒有亮光,素來都隻有他一個人住的院子,此時莫名的多了一個人出來。
“誰!誰在那裡裝神弄鬼!”張和貴握起油燈的手柄,另一隻手護著嬌弱的光源,一邊謹小慎微地靠近那麵容模糊的闖入者。
“張掌櫃,這麼久了你怎麼還不從我那裡進購口脂啊?”
熟悉的聲音令他喚回了驚悸的心,隻是這道問題他又該如何解釋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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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錯步步過,一棋偏全盤輸,他現在不想發死人財不行嗎?
張和貴臉上全無血色,對著那道黑影顫聲求饒,“小的不想做傷天害理之事,還請大人放過草民吧!”
黑影聽聞張和貴想要棄惡從善,嘴裡冒出了幾聲邪笑,事情都已經做了,開了頭就隻能一直推進,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