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蘇道:“陸大哥,你不是一直在軍中,莫不是來過百花碼頭,我瞧你似對這裡熟絡得很?”
熟,當然熟,前世給萬家老太太賀壽,他在百花縣一住便是大半月。百花縣城熟,對百花碼頭同樣熟。他帶著長子給父母、家人備禮物,可一說是萬氏預備的,母親說什麼也不肯收。
前世他陪著萬氏來此,今生卻陪著未過門的結發甄氏來此,萬般滋味真真難以言訴。娶得萬氏,他再不擔心花使銀錢,可是父母弟妹們都無法接納萬氏,尤其曝出甄蘇是為萬氏娘家父兄派人殺害時,弟妹侄兒們對萬氏的仇恨更是達到巔峰。
父母老實一輩子,聽說繼室兒媳害死先前的原配長子媳婦,痛楚有之,愧疚有之,更是不肯與萬氏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明明家人都不喜萬氏,也不願接納萬氏,可全家上下卻因為萬家獲罪,滿門覆滅。
陸衍拉著甄蘇進了一家名為“白記成衣鋪”的鋪子,這家鋪子有兩間門臉,二層高的小樓,後頭帶了一個院子。
掌櫃的是個女子,笑盈盈問道:“二位想買些什麼?”
“我們買成衣,先給我小妹挑兩身。”
“大哥,你挑兩身,買完衣服,我還想四下逛逛呢。”
一個女小二過來,福身行了一禮,“姑娘,二樓是女式成衣,請——”
甄蘇隨女小二上了二樓。
陸衍在一樓挑了兩身男式成衣,從內而外都挑配整齊,這一套下來便是六兩銀子,兩套花了十二兩,甄蘇隻挑了一身內裡穿的,外衫挑了兩身,一身杏黃,一身淺綠色。
小二將兩套衣衫分男女放入包袱之中,甄蘇的眼睛一眼掃到櫃台前兩個半大的少女,她們正製作絨花,一剪一繞,在她們靈巧的纖指飛舞下,漂亮的絨花就做成了,那絨布也是特製的。
甄蘇看她們製作絨花入迷,陸衍則有一種時空交錯之感,這製作絨花的姑娘,那個容長臉蛋、鳳眼的是未來的麗妃,二皇子身邊的解語花,現下不過十一二歲模樣,但精致的五官亦能瞧出他日的絕世風華。
白姑娘抬眸,粲然一笑,從中挑了一對絨花,“姑娘今日照顧我家生意,這一對絨花,我送你。”
甄蘇接過絨花,是一對杏黃色的花,正好與她新買的衣裙相配,“你們的手真巧,我想買一盒子絨花送我的表姐妹和閨中好友。”
著粉褂的半大姑娘喜道:“姑娘是從京城來的?”
甄蘇笑,算是默認。
白姑娘道:“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姑娘瞧著給些錢。”
粉褂姑娘道:“姑娘,你不是說做好了送交好的姑娘……”
女姑娘道:“難得有姑娘喜歡我做的絨花,這次買的海外絨布多,回頭再剪一塊做。”
甄蘇取了一朵絨花,瞧了又瞧,“做得很逼真,我很喜歡這種山茶花式樣的,我道很少見到這種絨花料子,竟是從海外來的?”
半大姑娘答道:“我們家有一戶世交親戚跑海船,帶了一些海外的布料來。原想做衫子,可這種布料太厚。去年冬天,老太太、太太們做過冬衣,偏又特彆吸灰,上身一會兒就臟了,也隻能做成絨花戴。”
女小二取了一隻盒匣過來,甄蘇便一對又一對地挑撿起來,這絨花做得很逼真,顏色也好,買一盒子寄給長樂郡主,再寫一封信送去,就說是送給她與九公主、芳華郡主、周益卿戴著玩兒的。
胭脂水粉便不必了,她們在宮裡,什麼樣的好物沒有。
甄蘇看著這兩個姑娘人很隨和,福身道:“勞煩妹妹幫我一個忙,都說百花縣的香粉、胭脂最出名,妹妹能否幫我采買些胭脂水粉、雪花膏與香粉,我是送家中長輩的。還有一會兒就要開船了,自己挑選怕是時間來不及。”
女姑娘眼睛微閃,“姑娘一會兒便要走?”
“正是,勞煩你了。”
“不礙事的,不知姑娘要送何人?”
“家中祖父、小舅父皆是雅人,祖父喜用鬆香,小舅父用竹香,我自己偏愛菊香,小舅母喜愛梅香。雪花膏、胭脂是送我小舅母的,我自己想買幾盒雪花膏護手用的。”
甄蘇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京城的官話口音,又有江南女子的柔軟,令人如沐春風。
白家在百花縣是大戶,但離了這地兒,外頭知曉的人不多。
白姑娘當即對粉褂丫頭道:“畫桃,你幫這位姑娘采買罷,去信譽最好的那家。”
粉褂丫頭應了一聲,看這姑娘想來是官家姑娘,“姑娘要買多少錢的?”
甄蘇取了一張百兩的銀票,“有勞姑娘了。”
小丫頭接過銀票,扳著手指重複道:“老大人用的鬆香香料,大人用的竹香,姑娘用的菊香,舅太太的梅花,再有舅太太的雪花膏、胭脂,姑娘用的雪花膏,可對?”
白姑娘道:“我們百花縣的桂花油還是極好的,再買些上好的桂花油。”
陸衍樂意看甄蘇與未來的寵妃交好,當即道:“小妹,我看你與這位姑娘頗是投緣,倒不如往後做個閨中好友,他日你若再需絨花、胭脂,可請這位姑娘幫忙。”
甄蘇錯愕,本想拒絕,可看這位姑娘灼灼的眼神,鋪子裡的女掌櫃更是一臉期盼。
白姑娘出了櫃台內,福身行了一禮,“還未請教姐姐姓氏?”
甄蘇還了一禮,“我姓甄,父親是京城人氏,母親是江南蘇氏女,此次出門是去湘省探望外祖。”
女掌櫃道:“湘省姓蘇的官員,莫不是湘省大都督?”
甄蘇麵露訝色,她就這麼一提,對方就知道了。
女掌櫃沒想還真是,湘省大都督這可是一方大吏,當朝重臣,何況這位還是從禮部尚書的重臣官員成為封疆大吏。
白姑娘道:“我姓白,是百花縣白家長房姑娘,家主正是我祖父,在長房姐妹裡行三。”
甄蘇喚了聲“白三妹妹”。
白姑娘應了聲:“甄姐姐。”
兩人問明各自根底,姐姐、妹妹地稱呼起來,白姑娘使了女小二備了幾麵好看的團扇、錦扇,再備了一些漂亮的帕子,因是初識,甄蘇不好白要,硬是付了錢,倒是絨花的錢,白姑娘死活不收,隻說絨布也不值什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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