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一回我學聰明了些，我在縣裡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普通的農民模樣，在距離事發地點一公裡左右的位置，就下馬扛著鋤頭走回圖君山。”
“我回到事發現場時，那裡早已不見土匪的身影，我那些裝貨物的車子也全都消失不見，現場隻有同行之人逃跑時，從身上掉落的些許不值錢的物件，好幾處乾涸的血跡，以及……”
說到這裡時，王富貴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強忍悲痛繼續往下說。
“以及……躺在草叢裡的兩具鮮血淋漓的男屍，我努力告訴自己這裡隻有兩具屍體，說明其他人肯定都像我一樣，逃過一劫活了下來，可我心裡知道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開始四處搜尋，在另外兩處地方各發現了一具男屍，之後便再也尋不到其他人的蹤跡。”
“我怕那群土匪殺個回馬槍，就用馬兒把屍體駝走了，給這四人處理好後事，我就每日白天都會在圖君山守著，想等等看有沒有人回來。”
“我在那兒整整守了一個月，一個人都沒有等回來，我徹底死心了，用那些遺物在那四人的墳墓旁邊給同行的其他人立了一個衣冠塚，此後，我再也不曾去過圖君山。”
“這十幾個人雖然不是我殺的，但他們卻是因為我才死的，我心中有愧，根本不敢回京麵對他們的家人……”
“所以，你就一直留在這裡，每日醉生夢死？”林初一問道。
王富貴麵色痛苦的點了點頭。
“按你的說法，你離開京都最少已經三四個月了，算上貨物買進賣出的時間，一趟下來可能需要五六個月，你以為你不回去，就能解決問題嗎？”
“你每天躲在這裡喝酒逃避，等再過一兩個月，就到了你們先前說好的歸期，若是與你同行的那些人的家人遲遲等不到自己的丈夫、孩子回家，你猜他們會不會找上你家，詢問晚歸的具體原因？”
“你的家人或許可以用遠行歸期不定的理由拖延一兩個月，可等到拖延不下去的那一天，依舊看不見你的身影，屆時，你的妻兒老小不但要擔心你的人身安全，還要麵對一大群找上門來要說法的人家。”
“真到了那時候，他們又該如何自處？你在選擇逃避的時候，可有考慮過他們的處境？”
“我……”麵對林初一直白的問話，王富貴根本無從招架，他的頭都快垂到桌麵上了，一副愧疚難安的模樣。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我知道逃避沒用，可是我能怎麼辦？我什麼都做不了，這兩趟遠門我最大的收獲，就是清楚的認識到我自己就是一個廢物……”
王富貴忽然抬起頭，對著林初一劈裡啪啦一頓輸出。
林初一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富貴粗暴的打斷了，看著有些崩潰的王富貴，林初一愣怔過後，微微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王富貴這副樣子並不是在針對她，隻是心裡的苦悶壓抑到了，借此機會宣泄出來而已。
情緒發泄出來對身體是有好處的，看在“他鄉遇故知”的份上，林初一決定不跟王富貴一般見識，她等王富貴情緒宣泄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將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
“你先冷靜一點，我剛才那樣說，不是想指責你做的不對，隻是想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而已。”
“你有辦法？”王富貴的眼神隻亮了一瞬，就重新黯淡下去了，他頹然道，“你就彆騙我了，人都已經死了，你還能讓他們複活不成？”
林初一嘴角輕揚，“我自是沒有大的本事，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不過，說到底，那些人都已經死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隻是你個人的猜測而已。”
“其他人究竟是死是活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咱們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他們的具體下落。”
王富貴苦笑，“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我在圖君山蹲守了那麼久，一個人都沒等回來，這不就已經驗證了我先前的猜測了嗎？”
林初一衝他搖了搖頭，“方式錯了，你這個方法得出來的結論並不準確，假設還有其他人活著，你怎麼確定對方不會因為害怕再次遇上土匪，而放棄回到圖君山，與其他人彙合？”
“這……”
王富貴仔細一想，發現林初一說的還挺有道理，自己要不是想著他們都是自己帶出來的人，得對他們負責，怕也不一定會回圖君山去，畢竟就此離開，或者直接返回京都，無論哪種選擇，都比回到隨時可以丟命的圖君山強。
沉思過後，王富貴看向林初一，“林姑娘，你既然會這麼說，想必你已經想好了解決辦法，所以你想出來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林初一自信一笑，“我的辦法簡單粗暴，一句話概括就是一力降十會，我認識不少江湖朋友，你把那群土匪的具體位置告訴我，我可以讓我朋友幫幫忙，上浮風寨走一趟，抓幾個土匪問問當時的情況，順帶看看有沒有機會，直接端掉浮風寨。”
“要是其他人沒死，當然再好不過，要是人死了，土匪窩都被端了，你從中出過力，也算是親自替他們報了仇，這樣一來，你回京之後，也能對被害者家屬有些交代。”
“隻是，那些受害者家屬願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我就不能保證了。”
“真的？”王富貴睜大眼睛看著林初一，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與殷切期盼。
林初一剛才說的話，讓王富貴看到了希望，他現在迫切的想從林初一這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王富貴心裡明白得很，就算他替他們報了仇，也改變不了他們回不來的事實，也彌補不了人家家人失去親人的痛苦，但至少可以讓他不再受內心的煎熬，少一些負罪感，讓他有勇氣去麵對這一切。
隻要林初一真的能幫他做成這件事，讓他做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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